可不過半晌,又多了悵然之色。
“還是先救下江寒酥吧, 他如今這副……焦頭爛額的模樣, 屬實有礙觀瞻。”他又垂頭看了江寒酥一眼,實在想不通江寒酥怎會在此時此刻出現。
是當真他們的舉動,撼動了這一切嗎?
他心下多了幾分期許。
看著面前黢黑得一塌糊涂的小院, 也沒了方才的窩心。
顧枕夜看著漆黑一片的江寒酥, 似是也有些無從下手。
還是云如皎回房內,為其尋了個衣衫罩上, 方才算幫了江寒酥一番。
顧枕夜又是說道:“他遭了天雷降罰,如今也不必移動。只得等他自己命數,醒來便無礙了。不過想來,他堂堂魔尊,而后我們亦是見過他的,此時他定會無事的。”
云如皎也不曾擔心江寒酥醒不過來。
只是覺得這與之前的出入太大, 就仿佛有人刻意想讓事情按照他所想的發展一般。
是天道?
云如皎兀自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怎麼可能會是天道。天道怎會還有空, 管著這江寒酥到何處來的小事?”
只他也忘卻了, 云霽月變成這幅模樣也何嘗不是什麼小事。
那又會是因為什麼?
這般的順利,卻是叫他心中沒了底。
空落落的, 如擲石入深谷,回響都不曾有。
顧枕夜一直未曾將目光從他的面容上移開, 自是瞧見了他的愁容。
不由發問道:“皎皎在憂心什麼?可是擔心江寒酥?他不會有事的,我方才瞧了, 他的氣息平穩, 修為也盡在。皎皎, 當真不要為了他而發愁可好?”
話中的醋味簡直要溢出來了。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云如皎,指尖蘊起了殺意。
仿若云如皎施舍一分目光給江寒酥,他就讓江寒酥不死在天雷降罰之下,卻亡于自己的怨懟。
云如皎似是察覺到了,可又佯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他心中算不得什麼對顧枕夜報復的快感,只是覺得這般自己心下坦然些。
江寒酥昏了不久,便悠然轉醒。
云如皎亦是未曾再陷入那虛無縹緲的空間之中。
顧枕夜還是煩心,可奈何那幾服藥已全然被自己燒毀。
剩下的唯有藥鍋中的點點藥渣。
他對靈藥本就不算熟識。
識得斷夢的靈植還是因為研究太甚。
如今他對著一鍋的藥渣面面相覷。
還未曾瞧出個所以然來,便聽見外面的響動,依稀是江寒酥嘰嘰喳喳地喚了幾聲——
“阿皎。”
江寒酥一向是這般煩人的嗎?
顧枕夜當即便扔下了自己手中之事,三步并作兩步便出了門。
江寒酥已是用了凈身法術,將自己收拾了個一干二凈。
可身上穿著的,卻從自己的衣衫變做了云如皎的。
他還未曾披過皎皎的外裳。
怎得能被江寒酥搶了先?
“皎皎。”顧枕夜開口便是委屈。
云如皎揉了揉耳朵,抬眸問道:“是有什麼發現嗎?”
顧枕夜搖搖頭,沒有說話。
只是目光凌厲地看向江寒酥的方向,直將江寒酥看得心中發毛。
江寒酥垂首看了自己一圈。
雖是穿著云如皎的衣衫略顯捉襟見肘,可也并無太多差池。
他咧咧嘴,問道:“你是?作甚的這麼盯著我?”
說罷,又是刻意裝模作樣朝著云如皎擠了擠眼睛。
云如皎是習以為常江寒酥對他這副模樣的。
顧枕夜也曾遠遠看見過,只是當時抽了情魄,哪有那麼多的情愫在。
如今瞧著江寒酥這副討巧賣乖的樣子,實在是后槽牙咬得咯吱作響。
他好似毫無痕跡,實則誰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地將云如皎擋在自己身后,半分都不叫江寒酥望見。
云如皎頗為無奈。
伸手便撥開了顧枕夜遮擋的位置。
他沒有刻意拉近與江寒酥指尖的距離,只是又憂心地問道:“你如今可是無恙?身上可還覺得不舒坦?”
江寒酥舒展了下四肢,魔力行過一周天,忙不迭地又道:“無事了!”
云如皎是知曉江寒酥上輩子是因為何事而愛著自己,又想親手殺了自己的。
他是曾也懼過江寒酥,可到頭來這般鮮活的少年卻是讓自己無法怨恨。
江寒酥向來是自然熟的,當即便繞了個大圈到顧枕夜身后同云如皎說話:“阿皎,我名喚江寒酥,是……”
他話未說完,已然被顧枕夜嗤笑著打斷:“魔尊陛下。”
江寒酥皺了皺眉頭,似是在回想著什麼。
——“魔尊?”
是這般嗎?
他抬眸莫名看了一眼云如皎,又劃過顧枕夜堅定的目光。
“對,我是魔尊。”江寒酥再次抬眸已是篤定。
云如皎卻驟然冷汗直流,怪異的感覺再次油然而生。
江寒酥這般行徑——
怎得愈發看著更像是被顧枕夜操縱了似的。
若說天雷降罰,讓江寒酥一時記憶混亂也罷。
可魔尊這等子大事,他亦是會忘卻?
況且江寒酥的模樣姿態,還是他記憶中熟識的江寒酥。
太怪了。
他兀自抬眸看向顧枕夜。
可顧枕夜也同樣一直望著他。
四目相接間,他自顧枕夜的眼底看到的盡是清澈。
并無任何的算計之色。
但到底是為何?
他奮力想要自心底挖掘出這份怪異的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