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枕夜這才如夢初醒般,趕忙湊上前去,顫抖著手拂過云如皎的傷口。
自他指尖觸碰過后,云如皎的傷口便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
他唯恐云如皎難過,更是用了遠甚于治療普通傷口的修為。
“夠了,不必那麼耗費。”云如皎驟然開口,方才打斷了他正源源不斷繼續向著云如皎體內輸送妖力的舉動。
他方才抽回了手,只是舍不得那溫潤的觸感。
“抱歉,皎皎,我又走神了。”顧枕夜忙不迭地道著歉,生怕自己哪句話說出口,又是蠢鈍地讓云如皎生氣難過。
他似是有什麼疾病一般。
渴望云如皎能予他任何情緒上的反饋,仿若那般云如皎還是在意他似的。
可又生怕云如皎再崩潰難過。
云如皎再也經不起那麼一遭了。
到底說來,都是他的錯處。
顧枕夜忽而想起了方才云霽月曾對云如皎所說之話,又是猛然道:“對了,皎皎,云霽月方才所說,要為你留下幾服調理身子的藥。我雖還未曾瞧見,可你也莫要吃了,我總覺得那不會是什麼好東西的。”
“我省得的。”云如皎頷首,可話鋒一轉又道,“但我至少還是得吃上一服,我需得知道那到底會對我造成什麼樣的后果,之后就算是裝,也得在他剛剛歸來的時候,對他裝上一裝的。”
“不行!——”
“皎皎你不能吃。”顧枕夜當機立斷地拒絕了云如皎的提議,“我替你吃。”
他似是怕云如皎不信,又是忙補充道:“若是你怕我的修為甚多,不會體會到那幾服藥的效果,我可將我的修為先行封閉一段時間,等到藥效發作,我們看個一清二楚后,再恢復妖力,將其逼出。
”
云如皎猶豫片刻,仍是說道:“不妥,你我二人體質不同,恐怕效果也不同。如今只有勞煩你到時候多看顧我一番,讓我不要有性命之憂罷了。不過想來,他不會在此時此刻害我的。”
“定然不會。”顧枕夜想起了那日他與云霽月對峙,云霽月曾經說過,“他沒有能力再造出第二個替身了。皎皎,你其實就是半個他。與其說他是云霽月,不如說你與他合在一起,才是云霽月。”
云如皎嘴角抽動了兩下。
這些消息已是不能再擊潰他了。
只要他不再在意,就沒有什麼是這世間能傷害到他的了。
可是轉念,他又如何能做到對所有事情都不在意呢?
只要是人,有血有肉的人。
便不會冷漠至此。
顧枕夜見勸服不了他,只能說道:“那好。不過皎皎你要答應我,若是真的有什麼很不對勁兒的地方,立馬停下告知于我。即便是我賠上這條性命,我也會保你周全的。”
云如皎道了聲多謝,就等著明日見分曉。
夜色已深,月上柳梢。
可顧枕夜卻似是并不知曉時辰一般,仍留在小院之中。
云如皎躊躇幾回,還是說道:“你既是已有了油燈,可否能早些幫我想想我那些失去的記憶中,是否有重要的地方?實在多謝了。”
顧枕夜何嘗聽不出這逐客之語來,又恐云如皎愈發得不高興,只慌亂地擺手,說道:“抱歉,皎皎,我只是看你入了神,這才忘了時辰。我現下便回去,今日定會有收獲的。”
他甫要翻窗,又忽而感覺到自己袖口的一分力量。
他轉過頭,便瞧見云如皎松開了他袖口,又朝著門口努了努嘴,說道:“也不必日日做賊走窗。
”
顧枕夜受寵若驚,忙不迭地將頭點的像是雞啄米一般。
他笑得哪里還有半分冷厲妖王的模樣,眼睛都快不見了。
又是說道:“好,不走窗了、不走窗了……”
他自門口光明正大地離開之時,雖是未曾忘卻再用障眼法掩蓋自己的氣息。
但面容上遺留的傻笑,卻是由衷地出賣了他。
他歡喜地回了自己那個破爛的茅草屋,本欲將油燈點起來。
可是忽而又憶起那油燈是云如皎親手遞給自己的,上面還溫存著云如皎的痕跡,便不舍得用了。
云如皎說他上山下山走一遭不過片刻,他為何不再去買上許多。
想及此,他便下了山去。
油燈與筆墨紙硯都備好,這才瀟灑地放那些被他半夜吵醒的店家回去。
他也招云歸去,遠遠地卻在后山之上看到一團黑云。
顧枕夜皺了皺眉,頓覺不對。
可也未曾貿貿然上前去一探究竟。
如今更重要的還是幫著云如皎恢復記憶。
而非這些亂七八糟的閑事。
他將自己購來的油燈燃上,又將云如皎拿與他的紙張鋪陳。
正蘸了朱筆,欲在其上勾勒批注之時,卻是忽而停了筆。
沒得猶豫,他便又取了一張白紙替換了其。
照著云如皎的那一份抄錄了起來。
不出片刻,他已是將云如皎的那份謄寫了下來。
又細細致致地收好云如皎的墨寶,壓在了自己的枕頭之下。
這樣才是最好。
一夜未眠,他將自己所能記起的一切都寫好。
又合著云如皎的記憶回想了更多。
瞧著天邊亮起的蒙蒙魚肚白,他將自己寫好的東西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