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霽月所做的飯菜未曾有山下酒樓的色香味俱全。
可是在這樣的農家之中,熱乎乎的便是一頓飽餐。
云如皎莫名深覺他已是許久未曾這般輕松地同云霽月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了。
分明他回到這千年前不過兩月而已。
他的眼睛微微有些濕潤,夾起菜的筷子久久未曾放下。
還是云霽月先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忙問道:“皎皎,怎麼了?”
云如皎輕輕抽動了下鼻尖,又笑道:“無事。只是哥你做的飯太好吃了,如果你我兄弟二人能永永遠遠坐在這一張桌子上吃飯,便好了。”
他奢望著,可心中空落落的,從來沒有底氣。
云霽月更是一愣,目光流轉向了另一個方向,似是不敢直視云如皎那清澈見底的眼眸。
他抿著嘴,良久才道:“會的,定然會的……”
只要活著。
便總會有再見的一天吧。
云霽月看著云如皎的姿態,忽而又是莫名其妙地說道:“皎皎,你當真長大了。”
云如皎沒有抬首,仍自顧自地咽了一口飯菜,反問道:“長大了不好嗎?我本就與哥你是雙生子,你卻總當我是孩童一般照料著。說是兄弟,不若說是父子吧。”
云霽月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又說道:“以前總希望你能像我些,現下覺得不像也挺好的。皎皎,其實做你自己也好。”
“好啊。”云如皎撂下了筷子,直勾勾又真切切地看向云霽月,“哥,其實我從來都適合我自己的,不曾像是誰的影子,是不是?”
云霽月卻沒有再接他任何的話語,只是默然再夾了些菜到他的碗碟之中。
他便也不再言語,霎時間靜謐將二人團團包圍。
云如皎許是兩日未曾吃上熱乎飯,心底又多了幾分稀松之情,今日進的亦是比平常更多些。
他真心實意地摸著自己渾圓的肚子,再次夸贊了云霽月的手藝。
其實他與云霽月之間的波動很怪。
總是在似要逼近臨界點之時,又重新歸了最初的寧和平靜。
云霽月借著養傷的借口,三日未曾再出門。
云如皎也并不急躁,只是夜中倒上一盞清茶,回憶著自己所能記住的任何細節。
他坐得住。
顧枕夜卻只有焦心地等著。
顧枕夜不再敢踏入小院一步,只能遙遙地消耗著靈力探得云如皎的氣息。
他希望云如皎安眠,希望云如皎歡喜。
可他也知道——
云如皎不得安眠,心思不寧的緣故,左不得要將自己算成最大的那一份。
云如皎等得他多年回心轉意。
他又如何候不住這一時半刻的痛徹心扉。
終是待到了第四日,云霽月還是一早出了門。
云如皎依舊一夜無夢地到了晌午時分,見得是留下的飯菜,他便對云霽月的去向心知肚明。
他思索片刻,便將那漆木匣子帶在了身上。
但他甫行至院門前,卻是忽而停下了腳步。
即便是他修為甚微,但仍然周遭的靈力波動。
“是結界?”他自言自語道。
云霽月此般是防著他出門。
若是他貿然出行,云霽月定然會知曉,當即折返。
他兀自搖了搖頭,這還是不信他。
但垂首瞧見了他放于靴中的匕首,忽而又是有了念頭。
他只是嘗試般地輕聲念著顧枕夜的名諱,轉眼便瞧見了一股黑霧出現在他眼前。
顧枕夜見得他臉色并不算好,當即胡謅道:“皎皎,若我說是你我二人心意相通,我方才聽見了你對我的呼喚,你可相信?”
“呵——”云如皎哼了一聲,又道,“你說呢?”
“你又違背了你自己所說的話。”他抱臂在胸前,冷冷地看著顧枕夜,“你說過,你不會再在我身邊置妖力,更不會再監視我的一舉一動了。”
顧枕夜忙不迭地辯駁道:“我未曾再監視于你,只是總用修為探查你的近況罷了。的的確確是風大了些,將你喚我的話語吹了過來。”
云如皎也并不想在此時此刻與他再過多的攀扯這些無用之詞,只是又道:“我哥在小院周遭設了結界,我出不去尋你。你可有甚的法子將我帶出去,亦或是……”
他話未說完,顧枕夜便已然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皎皎,你若想見我,我必會立刻出現在你面前。你不用走,我自會來的。”
轉頭又是見得云如皎一臉無可奈何,又訕訕道:“其實是因為我的修為遠在他之上,他自然感受不到我觸碰這結界的波動。此法既可以維持這結界原狀,不讓云霽月察覺,又能讓你我二人得以鵲橋相見。”
云如皎不再理會他的這些混賬話,朝著院中擺放的石桌努了努嘴。
顧枕夜當即便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地也坐了下來。
云如皎將那親自書寫厚厚的紙張從匣子中取了出來,鋪在顧枕夜面前:“既是如今你我都清楚對方身份,那麼便開誠布公了吧。你……瞧瞧這個。”
“此為何物?”顧枕夜先是開口,而后便緘默了,一直瞧著其上的娟秀字跡。
許久,他清楚明白地看完云如皎這些紙張上所寫之字。
頓時驚異萬分,躊躇許久方才說道:“皎皎,你竟是將這些都事無巨細地寫了下來?譬如你回憶到三十年后有一日,云霽月會喂你接連吃下了三個月的補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