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扉忽而被從內里拉開,云如皎面色不悅地盯著他。
顧枕夜抿了抿干涸的唇,啞著嗓音討好般地說道:“皎皎,我非刻意。我是來同你兄長道歉,并幫他……療傷的。”
他話音虔誠極了,就像是溺水的人,渴求追逐著那一根隨波逐流的浮木一般。
云如皎是知他有多厭惡云霽月的。
可此時此刻,他為了求得自己的原諒,竟是愿意為云霽月療傷。
他的動作一頓,久不知該如何作答。
可顧枕夜慌亂間瞧見他這副姿態,心下倏地又是一抽。
他到底該怎麼辦?
顧枕夜不知自己究竟該如何挽回,唯有又小心翼翼地起誓道:“皎皎,我不會傷他的。我敢起誓,若我傷他,我定此生斷情絕愛、天打雷劈而亡。”
他起的狠毒,見云如皎仍是愣神,恨不得當即以血盟誓。
他咬破了自己的指尖,鮮血頓時滲了出來。
他將血跡灑在面前,口中念念有詞,是再起血誓。
云如皎驀地回了神,當即便縱了靈力向顧枕夜生生襲去。
他知血誓發了有多可怖。
終是不忍心。
顧枕夜被生生打斷了起誓進程,噗地吐出一口血來。
可這般輕微的內傷,遠不及被血誓反噬的痛苦。
若當真被血誓反噬——
他先是會全身潰爛,卻并不能赴死。
繼而眼見著狀況好些,可也走上了絕路。
死后三魂七魄不入地府,唯有碎成千百萬的碎片,散落在六界各地。
再不得輪回轉世。
“你……”云如皎打著寒戰,上牙磕在下牙上的聲音響徹他的耳畔,“你莫要再這般做了,我怕了你了……”
顧枕夜含血笑道:“那皎皎,你可信我了?”
“信了。”云如皎從牙齒縫隙中擠出一句來,“你還想要什麼?”
顧枕夜垂著頭,委屈又道:“我當真不是故意的,皎皎,你可能原諒了我?”
云如皎沉吟,甫要開口,卻聽得他身后的云霽月一陣咳嗽聲:“皎皎?”
他陡然回首,恰然錯過了顧枕夜眼底的傷痛,與伸出手卻什麼也抓不到的錯愕。
待見得云霽月并無什麼大礙后,他方才扭頭又轉向顧枕夜的方向。
他見得顧枕夜仍維持著剛剛的姿態,眼眸低垂,卻沒了光亮。
他舔了舔唇角,卻又重新低回頭去,看向云霽月。
他柔聲同云霽月說這話:“哥,你如今好些了嗎?”
他不是從一開始就想同顧枕夜劃開界限嗎?
如今正好最最好的契機。
再也沒有更合適的了,可是……
云如皎恍惚著,腦海中更是如同一片混沌。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今他想要什麼了。
他從來都這是這般糾結的性子,不然也不會把自己逼到瘋癲。
他的唇色有些微微泛白,只是強迫著自己,再不施舍給顧枕夜一點目光。
他這般陪著云霽月自晨起到了晌午,又見金日西斜。
終是肯回首瞧了顧枕夜一眼。
顧枕夜仍未曾離開,只是站在原地一如既往直勾勾地望著他。
乞憐的目光在見到他轉頭的瞬間,便涌上了莫多的歡喜。
顧枕夜當即便開口道:“皎皎,我……”
只是他的嗓子太啞了,只說了半句話,剩下的半句便卡在了嗓子中。
云如皎擺擺手,替又睡了過去的云霽月掖了掖被角。
繼而輕聲道:“出去吧,我有話同你說明白,這話……這能同你言說。
”
顧枕夜忙不迭地點了頭。
只要云如皎還肯同他言語,那便是他還有希望。
云如皎起了身,又輕輕掩上門。
于梧桐樹下站定,見著一片風吹落的葉子恰好掉在他的肩頭。
顧枕夜想要伸手替他去摘,終了卻是將指尖停在了離他三寸遠外的地方。
他微微偏頭,也瞧見了那葉子,不過微微作動,葉子便順著他的衣衫滑落。
他恍然開口道:“勞煩了,支個隔音罩吧。”
顧枕夜先是一頓,繼而聽從他的話語,織起隔音罩后方才問道:“可是你兄長不是睡下了嗎?”
“我……也不信他。”云如皎飄忽一句,輕輕的險些要飄散在風里。
可一個“也”字,奠定的卻是顧枕夜也不曾在他信任之人中。
或是在過吧。
只是如今……他沒法子再信了。
顧枕夜誠惶誠恐地又問道:“皎皎,是何事?”
云如皎自顧自地尋了把椅子坐下,又道:“也無甚的大事,只是想問問你——”
“到底為何會對我這般情根深種?”
他說的認真,只想著若是從前那個經歷過一切的顧枕夜,想要乞求他的原諒他尚能理解。
卻也是當真不懂現時現刻的顧枕夜為何會對自己這般情深意切。
顧枕夜一怔,一時間更編不出個理由來。
他不想騙云如皎,可他實在無法說出自己亦是重生歸來之人。
他只有奮力回想著他與云如皎那些過往。
那些云如皎不曾記得的過往。
他因為傷重而變成黑貓,一睜眼便是見得了云如皎。
他甚至還以為是另外有人派來誅殺他的,當即便弓起了脊背,欲朝著云如皎發出攻勢。
而后……云如皎卻是溫溫柔柔地抱起了他,并不怕他的利爪尖牙。
即便是被自己撓傷出血,也依舊安撫著說道:“小貓兒莫怕,你傷的很重,不能亂動,小心我好不容易包好的傷口又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