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霽月日日為他做飯煎藥,其中有甚他也當真無法察覺。
他抿了抿唇,只覺得自己也夠古怪的。
他想要改變自己的命數,卻又不想讓云霽月死。
好像這便成了最沖突的點,只要云霽月在,他就永遠要走回原來的路上。
他不知所措。
卻只有隨意地尋了個旁的理由,說道:“哥,你許是也餓了吧。”
“饞鬼。”云霽月并未曾當回事,轉身便進了小廚房。
只他瞧了一眼小廚房的陳設,又用靈力微微探查了一番,還是瞇起了眼睛。
云如皎仍自顧自地留在庭院中,打眼便瞧見了顧枕夜又自那棵梧桐樹上探出頭來。
黑貓的眼眸在黑夜中盡可能地放大,額前那一抹鮮紅更為顯眼刺目。
云如皎盯了顧枕夜許久,卻并沒有再說話。
只是喃喃念道:“許是要清楚云霽月到底為何會變成這樣,他從前并非這般的……”
顧枕夜聽罷,像是得到了什麼指令一般,倏地從樹上一躍而下。
走時動作略大,甚至驚了云霽月自小廚房往外看去,卻什麼都未曾發現。
云如皎沒在意此事,他不過多投了許多目光到云霽月的身上。
只是不管他看了多少眼,云霽月似乎都沒有其他不同尋常的舉動。
飯菜不算豐盛,可卻也是云如皎有記憶來最喜愛的。
可他夾了兩筷子便又停了下來,那些個憂思充斥著他的整個人。
“皎皎,你最近幾日是怎得了?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云霽月也撂了筷子,撐著下頜看著云如皎。
云如皎屬實心慌,只得又編了理由道:“沒有……只是憂心于你。
”
云霽月笑彎了眼睛。
分明他二人生得一模一樣,可云霽月卻與銅鏡中的自己差出天差地別。
云霽月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一圈,又道:“皎皎不用太過擔心我,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只是時間罷了。早些休息吧,明日我倒是備了些新的書籍給你,你看完也能多了解這世間一些。”
云如皎聽罷,當機立斷地直接同云霽月說道:“哥,我想親眼去瞧瞧這世間百態。書上所言總是會片面,我想出去走走、看看。”
“不行!”云霽月擰著眉眼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你身子骨太弱,根本不適合遠行。皎皎,你要聽話!”
“是嗎?”云如皎故作如無其事地反問著,卻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顧枕夜說得對,云霽月至少在此時此刻是非要將自己留在他身邊的。
就似是他二人間有什麼紐帶,將他們生生拴在了一起,不能長久地相離。
云霽月更是堅定了聲調,說道:“皎皎,有朝一日你會離開我身側,再也不受我的控制。那時候你愿意去何處,便去吧,我不會……不會有我再攔你了。”
他的聲音溫柔的像是一汪春水一般,看著云如皎的眼神中更多帶了幾分深深的倦意。
若是沒有重活一世的云如皎,恐怕當即便會陷入其中。
也許會問上一句為何。
可他不會。
他太清楚這一切了。
云霽月終歸還是要再一次、又一次地將他拋棄。
無論如何輪回。
都是這樣重蹈覆轍的結局。
云如皎唇角微微抽動,想要上揚著擠出個笑意。
可終歸還是困難的。
未防止云霽月玲瓏心思再瞧出他更多的不對勁兒來,他還是先說道:“哥,我等了你一日,當真累了。
明日……明日我定好好修習你給我的古籍技法,我一定會讓我的修為再進一層的。”
云霽月無奈地擺擺手道:“好。”
云如皎便一股腦地鉆回了自己的房間中,將自己嚴絲合縫地藏進了被子中,只留出兩個眼睛來。
他渙散著眼神,并沒有只看某一處。
只是睡不著,腦中如走馬觀花地回憶著自己所能記住的一切。
他妄圖將那些記憶碎片鋪陳,拼出個所以然來。
可是不論如何,他總是會回想起自己于往生澗上那時的崩潰與絕望。
寒意如潮水般將他籠罩。
他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了夢魘之中,無法脫身。
可他分明是清醒著的,可卻好像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
被拉回從前的記憶之中,再次感受到所有人都想殺了他的恐慌之時——
他卻多了幾分凄涼情緒。
為什麼?
為什麼會是他?
憑什麼是他!
那不是隸屬于他的情緒。
那是……云霽月的?
云如皎倏地坐了起來。
他劇烈地喘息著,脊背上已盡然被冷汗浸透。
他的胸膛起伏著,手輕撫著都不能壓抑方才半睡半醒間的痛苦。
怎麼會這樣的?
他是當真和云霽月心靈感受到了嗎?
可他二人分明從不曾是真的雙生子。
他沒有多想,只是在這一刻忽而覺得他就應該去看看云霽月。
他想要知道云霽月是否在此時此刻,與他擁有了方才一樣的感覺。
可他還未曾出門,便聽見窗戶上有被敲打的細弱聲音。
他皺著眉扭過頭,兀自又是拿起了擱在床頭,那柄云霽月送他的匕首,再走上前去。
卻見得窗外是一只小黑貓在探頭探腦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