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枕夜的原型分明是玄虎。
可如今瞧著,卻更似是一只被主人所拋棄的犬類。
云如皎無奈, 又道:“天這般黑了, 我哥……還未曾歸來。”
顧枕夜毫不在意地道:“他不會不歸來的。皎皎,你不用擔心他, 也不必擔心他。”
云如皎皺皺眉,微微古怪地問道:“為什麼你能如此篤定?”
顧枕夜一頓, 討饒般地說道:“那日我其實見到云霽月了,還同他說了話。他言語中透露, 他并不能離開你過長的時間, 好似你二人之間, 有甚的關聯一般。”
云如皎蹙起的眉頭溝壑更深了幾許,他又道:“什麼關聯?”
顧枕夜亦是真情實感地搖了搖頭道:“我卻也不知。”
他若當真知曉,現下便斬斷兩人之間的聯系,帶著云如皎遠走高飛了。
可他真的不能拿云如皎冒險。
云如皎也不知道他自己能和云霽月有甚的關聯,讓云霽月不能離開他太長的時間。
只他有限的記憶中,也未曾有此事相關的。
他嘆了口氣,深深地抬眸看了一眼夜空中的月亮。
今日是滿月,如銀盤般的月亮懸于靛藍色的深空中,光亮將周遭的點點星光全然湮滅。
他又深深地垂下了頭,也許只是他不記得罷了。
所有的一切好像又按照既定的軌道行進了,可他卻絲毫沒有任何法子。
云如皎望著已經恢復原狀的小廚房,又道:“當真有些餓了呢。”
他實在尋不到什麼別的話來,只能用上這句搪塞。
顧枕夜當機立斷便道:“皎皎,那我去山下幫你買些吃食。你等我,我很快便會回來。”
云如皎道了聲多謝,又見院中空落落、安安靜靜的。
他抱著雙膝坐在門口的石階上,仰頭看著月光發怔。
有時候在想,若是這世間也只剩下他一個人也便好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而便聽到了門前傳來的腳步聲。
他一頓,本是欲起身的動作也停在了原地。
只是在對方推門而入的一剎那,脫口而出的便是:“顧……”
可瞧見的卻是云霽月。
云霽月也沒成想他竟坐在這門口的石階上等著,先是一怔,繼而又笑道:“皎皎在等我?下次就回房間中等著吧,這外面冷,你身子骨又弱,再病了該如何。”
頓了頓,他又問道:“你方才見我,好似說了些什麼?我倒是沒聽清,好似是……顧?什麼顧啊,皎皎?”
云如皎深吸了口氣,篤定地說道:“哥,你定是聽錯了的。哪里有什麼顧什麼,不過是我說你到底去作甚了,竟是一天都顧不上回來罷了。”
云霽月伸手捏了下他的鼻尖,又道:“無礙,還不是那藥田之事,實在麻煩得緊。”
云如皎臉上堆砌的笑意頓時凝滯了一瞬。
又是藥田!
他早便知曉了斷夢的真相,實在難演不知的模樣。
略有窘迫地又牽動了幾分唇角,卻見得顧枕夜是買了吃食回來,在云霽月的背后朝自己揚了揚。
他一頓,也不知怎得下意識便想要岔開云霽月的目光。
舔了舔唇角,打眼便瞧見了小廚房,便是又道:“哥,我今日做了錯事……”
云霽月如他所料般忙皺起了眉頭,問道:“是何錯事?皎皎,你作甚了?你快些說話——”
云如皎支支吾吾半晌,予了眼神讓顧枕夜先行離開。
他半晌沒曾言語。
云霽月倒是有些急躁了,拉著他的衣袖便查看起來。
鼻尖抽動著仿若下一瞬便要聞出顧枕夜這個妖族的氣息來。
云如皎當即便又訕訕地說道:“可我說了,你莫要生氣。”
云霽月咽下一口濃烈的惱怒,又刻意裝出平靜道:“我不生氣,你快些說吧。”
云如皎弱弱地又問道:“當真?”
云霽月嘆了口氣:“……當真。”
云如皎瞧見顧枕夜的身影已是掩埋在夜色之中,方才道:“我今日想給你做飯,險些將小廚房燒了。”
“什麼?!”云霽月頓時拔高了聲線,“小廚房燒了?”
云如皎又是佯作很是害怕的模樣,點了點頭:“你說過不生我氣的。”
云霽月的語調忽而就柔和了下來,拉著他的手臂又檢查了一遍自己方才就瞧過的位置,又道:“下次莫要再去動火了,傷了你自己該如何?皎皎,你本就體弱,你不該碰這些有的沒的,可知否?”
云如皎乖巧順從地又點了頭。
只是疑惑于云霽月總在說他體弱,可他卻從未曾感覺到這事。
實在怪哉。
云霽月松了一口氣,又是自顧自地說道:“也是我的不對,忘了時辰。我理應早些回來,替你做飯料理的。皎皎,你也莫要生我的氣。”
“怎會?”云如皎忙道,“只是哥,那藥田種植辛苦,你也莫要再去了。或是……我去幫你如何?”
“不必!——”云霽月想也未想,便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此事。
或是有些心虛,他又躊躇片刻,補了一句道:“你身子弱,不必做那些粗活累活。”
云如皎頓時了然。
云霽月還是怕自己當真發現些什麼。
到底云霽月還是心虛的。
即便知曉自己看了藥田中所種植的藥材,也不會猜得到是煉就成斷夢。
他還是不肯讓自己一觀。
或許這所謂的身子骨弱,也不算是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