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顧枕夜直截了當道,“我要帶他離開。你再做多少替身也好,干什麼事情也罷,都隨你。我只要他不再陷入這泥淖之中,干干凈凈地離開你身邊就行。”
云霽月本是筆直的肩膀卻忽而塌了下去,他慘然笑道:“不可能了,再也沒有他這般和我一樣的替身了。因為——”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他是用了一半的我所造,我再也沒有多余的骨血,造另外一個替身了。”
月齡宗的天之驕子,靈修界的佼佼者。
靈力如何會這般微弱?
不過是因為他抽了自己的半扇骨血,和近乎于全部的修為,方才造出了云如皎罷了。
顧枕夜倒吸了一口涼氣,抿著唇卻依舊阻止不了他的顫抖。
那他的皎皎怎麼辦?
“可你不該讓他承擔你的命格,替你去死!”顧枕夜迎風而立,微風將他的衣袖吹拂,他的面容上是無盡的冷漠顏色,“云霽月,你太自私了。”
云霽月卻如同看笑話般瞧著他,又道:“我自私?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再者說了,這世間哪里還有比天道更自私的存在,為了一己私欲不惜讓我……”
他一口銀牙咬碎,頓道:“既然那是我的命,那麼他是我創造出來的,做我的替身,就合該是他云如皎的命!”
顧枕夜微微拔高了聲線,又道:“可你攔不住我帶他走。”
云霽月冷哼一聲道:“你以為他走得了嗎?你以為他若是現下離開我久了,他能活得了嗎?我說過了,我與他……本就是一體。”
顧枕夜深吸了一口氣,轉眼便見到云如皎的窗前多了一人剪影。
他倏地又化作黑貓,戛然而止了與云霽月的針鋒相對。
他不過一躍便到了梧桐樹頂之上,眼見著云霽月被醒來的云如皎問詢:“哥,你在屋頂作甚?”
抬手便撤了云如皎屋外所設的隔音罩。
云霽月翩然落下,只道:“似是有些漏雨,我便上去瞧了瞧。”
云如皎抬眸瞧了一眼月朗星疏,并無半點落雨征兆的夜空,便是未曾拆穿云霽月。
他與云霽月皆是互相隱瞞著。
既然都藏著掖著,倒不如自己去追尋真相。
他睡得夠久了,可還未曾補上這幾日的倦意。
他撐著下頜,有些呆呆地望著云霽月方才所待過的屋頂發怔。
半晌都未曾回神。
眼下的烏青彰示著他這幾日的煎熬,本是素白的一張臉上愈發露了頹色。
明明回來之前,他還曾又重拾了信心。
可瞧見云霽月的一剎那,他忽而又偃旗息鼓了。
“對了,皎皎,我有東西要予你。”云霽月瞧著云如皎半晌不言語,終是開口打破了這片靜謐。
仿若是因著他方才將自己心底所有的秘密披露,如今面對著云如皎語調上便多了幾分寵溺與柔和。
就像是愧疚一般。
他愈發對顧枕夜說著殘忍的話語,便愈發得想要補償云如皎。
云如皎忽而感受著云霽月語調中的親昵,心下并不知發生了何事。
他略有覺得不對味兒,驀地渾身戰栗了一下。
可轉念又是想到云霽月平日待他的好,又覺得再平常不過。
他推開了門扉,踏出房門。
深吸了一口氣后,又是彎了眉眼問道:“是什麼?哥哥要予我的,定是好物。”
云霽月從屋中拿出一柄匕首,其上鑲嵌著幾顆月光石,明亮而璀璨。
周身樸素,并無過多的雕刻,卻分外神秘高貴。
“這匕首是耐玄鐵所致,便是捆仙鎖都能傷其一二。皎皎你靈力不甚,留著防身也是好的。”云霽月將其遞到了云如皎手上。
云如皎撫摸著這匕首,將其抽了出來。
剎那間便見寒光一閃,是千年玄鐵的鋒利刺目。
那匕首的劍刃薄如蟬翼,造型又是精致小巧。
剛剛好可以藏于袖中,亦或是置于靴里。
“多謝哥,我很是喜歡。”云如皎收好了匕首,又是擠出個笑意來。
他是不必回憶這個匕首的,那是刻在他腦海深處的記憶——
他眼睜睜地看著云霽月墜入往生澗時,他想要伸手去拉住。
可隨之落下的便唯有這個匕首罷了。
只是他只隱約記得,這匕首并非是此時此刻云霽月贈予他的。
而那時間應是……再推后許多許多。
他驟然瞪大了雙眸,眼底也有了亮色。
也許這就是變數,只是他未曾察覺到而已。
云霽月見他本是郁郁寡歡的模樣,瞬間臉上有了喜色,只當他是真心喜歡這匕首。
又是心中愧對,隨意編了個理由哄著云如皎道:“這幾日我出門,便是為你尋得匕首而去。你即是喜歡,也不枉我出門這一趟了。”
“原是如此。”云如皎分明知道不是,可也甘之如飴地收下了這份禮物。
他如今表演的過分像是個刨根問底的幼童,有意無意地又道:“哥既是給我準備了這般好的東西,才不應該不告訴我你去哪的。”
云霽月一頓,又是微微抽動了下唇角,說道:“說了,便不是驚喜了。”
云如皎拖著長音哦了一聲,又是將目光移到那柄熟悉的匕首之上。
他將匕首揣進了懷中,又說道:“那這個驚喜我當真歡喜,日后哥你若是不在我跟前了,我也有個可以防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