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宗主,屬下所憂慮的,并非此事。”百兩金卻咬牙搖頭,“屬下只是覺得那嫁衣——”
她眼神飄忽,時而看向沈玉霏的臉,時而欲蓋彌彰地看向地面。
“屬下只是覺得,讓梵樓嫁給宗主您,實在是……”
百兩金深吸了幾口氣,終是將心里話說了出來,“讓梵樓穿嫁衣,也實在是……”
百兩金沒說出口的那個詞,讓沈玉霏狠狠地挑起了眉毛。
“怎麼,難不成,你想讓本座穿嫁衣嗎?!”他戾呵,“百兩金,你好大的膽子!”
濃郁的靈力從沈玉霏的指尖迸發而出。
百兩金雙膝一軟,直挺挺地跪在了沈玉霏的面前。
但百兩金并未因此而住口,反倒是跪在他的腳邊,細聲細氣道:“宗主,因青鳥綢珍貴,屬下一直與幾位繡娘待在一起,算是看著她們織完了嫁衣。”
“……那青羽染紅,仿若天邊的晚霞,宗主見了,必定歡喜。”
“……宗主,那麼好的料子,您若是不試試,豈不是可惜?”
百兩金不愧是百兩金。
她能在合歡宗內的幾位長老之中脫穎而出,除了自身的實力,靠的,就是敏銳的洞察力。
百兩金深知,沈玉霏喜歡漂亮的衣袍,不直言,該由他穿嫁衣嫁給梵樓,而是反其道而行之,耐心地“哄騙”:“屬下知道梵樓在您心目中的地位,但屬下還是要冒著惹怒您的風險,說一句……如若讓妖修穿那件嫁衣,實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胡說八道!”沈玉霏惱羞成怒,揮起衣袖,將百兩金轟走。
百兩金隨著靈力,輕飄飄地落在了不遠處。
她知道,沈玉霏不是真的生氣,也不再多言,行了一禮后,施施然遠去。
沈玉霏則將手負在身后,神情遲疑地思考著女修走前,最后說的那句話。
——嫁衣很美,阿樓穿,暴殄天物。
……沈玉霏自然不覺得,將好的東西給梵樓,是一件稱得上“暴殄天物”的事兒,但話又說回來,若是嫁衣當真有百兩金說的那麼好看,他的的確確動了穿上的心思。
反正合籍大典還沒有開始,他試試……也無妨。
沈玉霏一時間心癢難耐。
百兩金不提嫁衣還好,一提,他反倒是忍不住了,身形憑空消失,再出現,便是在存放嫁衣的偏殿里。
合歡宗的臨月閣作為歷屆合歡宗宗主的修煉安歇之所,并不適合舉行合籍大典,所以沈玉霏命令百兩金,臨時收拾出一座寬敞的偏殿來。
待吉日,梵樓就要穿著嫁衣,坐在偏殿里,等著被沈玉霏帶出來。
沈玉霏想想就覺得麻煩。
要按照他的想法,直接將穿著嫁衣的梵樓扯到臨月閣內,合籍大典也就算是成了。
但他始終忘不掉玄機門弟子的合籍大典,想著不能虧待梵樓,所以強忍著不適,惡補了一通凡間成婚的流程。
與玄機門的弟子舉行的合籍大典比起來,凡人大婚,更加繁瑣,不過細究起來,又大差不差,都是一個意思。
只不過,修士們會將合籍大典辦得更加風光,派頭更足一些罷了。
在這一方面,沈玉霏能輕而易舉地做到極致。
誰叫他是合歡宗的宗主呢?
合歡宗最不缺的,就是派頭。
話又說回來,那件嫁衣真的有百兩金說得那麼好看嗎?
沈玉霏的思緒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點。
百兩金當真了解他。
沈玉霏厭惡旁人垂涎美色,卻又是實打實地喜愛自己這幅容顏。
他心道,若是青鳥綢編織而成的嫁衣當真好看,即便臨月閣中翻不出第二匹,他也得叫梵樓再給自己尋一匹回來。
沈玉霏心中如此想,腳下不停,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偏殿內。
金碧輝煌的殿宇內,堆滿了大大小小塞滿了法器與靈石的箱子。
那都是沈玉霏私下里為梵樓準備的“聘禮”。
他從前,對待梵樓不好,可梵樓將他隨手丟棄的殘劍貼身攜帶,一用就是數十年。
沈玉霏在玄機門,聽見旁人用艷羨的口吻,說什麼玄機門的弟子迎親時,腳踩的法器有多厲害,就暗暗下定了決心。
他要讓阿樓也成為人人羨慕的那一個。
故而,沈玉霏特意準備了這些聘禮。
他一一檢驗過去,最后終是在嫁衣前駐足。
果然如百兩金所說,青鳥綢編織而成的嫁衣,華麗繁瑣得,直叫人目眩神迷。
那料子上輕柔的妖力無聲地涌動,組成了一片又一片金色的圖騰。
沈玉霏不受控制地抬起手臂,將手指緊貼在了嫁衣上。
他直勾勾地盯著,喉結難耐得上下滾動。
只……只看看。
沈玉霏想,自己只是看看,并不是要做什麼。
只是,這個念頭在他的心中沒能堅持太久,就被渴望所取代。
沈玉霏心虛地向身后看了看,沒瞧見什麼人后,一把將嫁衣從架子上扯了下來。
丁零當啷。
環佩玎珰,嫁衣上的金飾熠熠生輝。
沈玉霏一個抬手,紅衣就如潮水般,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他換上了繁瑣的嫁衣,深吸一口氣,手中靈力凝聚,在身前凝聚成一面鏡子來。
沈玉霏看清了鏡中的景象,眼神一下子直了。
真真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