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躲在漆黑的布料下,心情從一開始的慌亂,逐漸演變為氣惱。
“嘶嘶!”沈玉霏吐著氣,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心中竟然對梵樓產生了類似“畏懼”的情緒,渾身的鱗片都炸了起來。
他怎麼會畏懼梵樓?
他怎麼可能畏懼梵樓?!
小蛇的尾巴“啪”得一下抽向身下。
沈玉霏像是為了印證,自己并非真的畏懼梵樓,甩著尾巴順著妖修的大腿,一路游到腰間。
他“嘶嘶”了兩聲,張開嘴,將尖尖的牙印在了梵樓的腰間。
“宗主?”
細微的刺痛讓梵樓短暫地陷入了遲疑。
梵樓先是隔著衣衫,輕輕地撫摸咬著自己的小蛇,然后將手探了進去,直到沈玉霏愿意攀住手指,方才將胳膊收回來。
“宗主。”梵樓將小蛇舉到眼前,“屬下的血對宗主有……”
“嘶嘶,嘶嘶!”
沈玉霏吐著蛇信,煩悶地扭過身去。
梵樓也就閉了嘴。
沈玉霏當然知道,螣蛇的血對自己有什麼效用。
情毒……情毒……
怎麼什麼都和情毒有關?
他需要梵樓,又不僅僅是因為情毒!
沈玉霏兀自生著悶氣的時候,梵樓的臉上罕見地浮現出了明顯的糾結情緒。
妖修似乎有話要說,卻不知道如何開口,眼神難得沒有凝聚在沈玉霏的身上,而是望著自己那根被小蛇纏住的手指。
“宗主。”許久以后,梵樓終是開了口。
這個時候的沈玉霏氣已經消了大半,整條蛇毫無形象地掛在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昏昏欲睡。
“嗯?”他若有似無地晃了晃蛇尾。
“宗主,屬下知道你不喜歡情毒。”梵樓緩緩道,“屬下也知道,你不喜歡受制于人。
”
“……但情毒,是屬下與宗主唯一的聯系。”
“……若非情毒,屬下無法來到您的身邊。”
原本軟趴趴地掛在梵樓手指上的小蛇,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盤成了一小團。無敵可愛班整理
沈玉霏蜷縮在梵樓的手背上,渾身的鱗片都像是被火點燃了一般,隨著呼吸,散發出淡淡的紅芒。
梵樓換了只手,將沈玉霏捧在手心里:“宗主不喜歡情毒,屬下……卻很喜歡。”
“……若是沒有了情毒……”
妖修的眼神微黯,聲音也低沉了下去。
“若是沒有了情毒,宗主還會同屬下親近嗎?”
梵樓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回應他的,卻是沈玉霏羞惱的吐息聲。
那條被他好生捧住的小蛇,不斷地擰著蛇身,最后將蛇首完美地藏在了盤起的蛇身中,連個眼神都不愿意分給他。
梵樓難免失落。
他雖然知道,自己是沈玉霏在修煉《白玉經》時,迫不得已的選擇,內心深處,還是存了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宗主許他親近,許他以下犯上,都是建立在情毒的基礎上。
會不會沒有了情毒,宗主依舊愿意同他合籍呢?
沈玉霏的反應讓梵樓會錯了意。
梵樓想,宗主大概是不愿的。
……也是,宗主那麼驕傲的人,即便如今已經對他很是優容,所有的一切,在情毒消失以后,都會化為泡影。
宗主甚至會視他為恥辱。
那就讓情毒一直存在吧。
梵樓在這一刻,展現出了蛇陰毒的本性。
“……屬下知道了。”
妖修斂去眼底升騰起來的癲狂,低聲道,“宗主,屬下不會再提情毒之事,還請宗主恕罪。”
隱隱有些發熱的小蛇還是沒什麼反應,連一直晃來晃去的尾巴都不甩了,一個勁兒地盤著自己的蛇身。
梵樓的眼神愈發黯然。
他起身,將沈玉霏放在貴妃榻上柔軟的狐皮之間:“宗主,屬下去看看合籍大典準備得如何了。”
言罷,無聲地向臨月閣外走去。
“嘶嘶……嘶嘶?”沈玉霏直到此時,才急切地揚起蛇首,“阿樓——阿樓!”
梵樓停下了腳步,身形僵住一瞬,繼而很快就回到他的身邊,單膝跪地:“宗主。”
沈玉霏別別扭扭地游到貴妃榻前,抻長了身子,一拱一拱地往梵樓的身上爬:“本座也要去。”
他輕哼:“你懂什麼合籍大典?沒有本座盯著,怕是會出亂子……阿樓。”
沈玉霏又喚了梵樓一聲:“阿樓,本座知道,你已經答應本座,不會離開合歡宗,可本座還是想知道,看見那些妖修……你是如何想的?”
他掛在梵樓的耳朵邊上,試探著問:“看見他們,心里是否覺得歡喜?”
沈玉霏的好奇不無道理。
他是人修,自出生起,就生活在人修的身邊,自然不會覺得難受。但是想,若是世間人修消弭,身邊盡是妖修,他活了百年,方才遇見同族,心中不可能毫無波瀾。
沈玉霏覺得,梵樓亦是如此。
“屬下不知。”誰曾想,梵樓卻道,“屬下看見妖修——”
梵樓蹙了蹙眉,“并無什麼特別的感覺。”
化為蛇妖的孟鳴之除外。
看見他,梵樓的心中會涌出源源不絕的恨意。
“嘶嘶……此言當真?”沈玉霏從梵樓的后頸磨磨蹭蹭地晃過去,掛在了另一只耳朵上,“可是你是螣蛇,即便本座想將你留在身邊,也阻止不了蛇妖視你為神。”
“當真。”梵樓用一貫淡漠的語氣,答道,“他們視屬下為神,是他們的事,但在屬下的眼里,屬下永遠只有一個主人。
”
小蛇的身上的鱗片又開始發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