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即便你是蛇妖……”白矖再次低下頭,試圖觸碰黑蛇身上的鱗片, “也無妨。”
“……你,變成這樣……我……也有責任……”
“可我不想變成這樣!”黑蛇再次用尾巴抽開了白蛇的蛇首。
它憤怒地在地上來回游走, 身軀扭動如浪, 將身邊的樹木撞得東倒西歪,連帶著泥土都翻卷起來。
那些骯臟的泥污深陷在黑蛇身上雜亂的鱗片上, 讓他幾乎發狂。
“人修——人修!該死的人修!”
它靠著吞噬孟鳴之的身體, 勉強恢復了六識。
但那畢竟不是它的六識, 它只能操縱,讓自己看見,聽見,聞見……卻不能讓自己恢復到還是螣蛇時的模樣。
一朝從巔峰跌落,黑蛇生不如死。
不僅如此,螣蛇的情緒還因為吞噬孟鳴之之故,受到了影響。
它如孟鳴之一般暴躁,也如孟鳴之一般癲狂:“還我妖力……啊!”
黑蛇神經質地在泥地里扭動。
大妖白矖愣愣地注視著在地上翻滾的細長黑蛇,翠綠色的眼睛里閃過茫然與無措。
它不自覺地扭動著身形,向后縮了縮。
黑蛇似有所感,扭動的身形微微僵住:“嘶嘶——連你也……哈哈!連你也要拋棄我了嗎?!”
黑蛇忽而暴起,用身軀卷著白蛇的一截蛇身,兇狠地張開了血盆大口。
“嘶嘶!”
白色的鱗片隨著利齒的落下,頃刻間崩裂,白矖發出了痛苦的嚎叫。
黑蛇卻格外滿足地舔著那片被自己咬碎的蛇鱗:“你是我創造的……嘶嘶——你明白嗎?沒有我……就沒有你!”
還是白矖的白蛇并非躲避不了黑蛇的攻擊。
但它沒有躲閃的意思。
它只是哀哀地睜著濕潤的翠綠色眼眸,悲傷地盯著發瘋的黑蛇。
……白矖所注視的,并非現在的黑蛇,而是早已消失的,那個千百年前,選中他的螣蛇。
黑蛇毫無察覺,卷在白蛇的身上:“走,去忘憂谷,我要把那個不知死活的妖修的身體奪回來!”
“……只要有一具完美的軀殼,我還能變回螣蛇!”
“怎麼不動?”黑蛇的尾巴重重地抽在白蛇破碎的鱗片上。
此時的它忘了,千百年來,是誰一直保存著自己殘存的身體,也是誰,拼盡全力地尋找他四散的六識。
在它的眼里,白矖誕生于自己的選擇,便永遠是自己的奴仆。
巨大的白蛇隨著黑蛇的催促,麻木地抬起蛇身。
雪白的鱗片在陽光下閃著光,幾個呼吸間,它們的身形就隱在了山林深處。
直到來到忘憂谷前。
沈玉霏不等梵樓跟上,只身來到了合歡宗外。
誠如黃鶯所言,如今的忘憂谷,漫山遍野都纏繞著白蛇。
數不清的細長長條掛在杏花樹上,綠油油的眼眸中閃著冷光,杏樹的枝頭仿佛開滿了綠色的小花。
“白蛇……”沈玉霏眉心一擰,“白矖?!”
這些白蛇,讓他想到了那條試圖將他變成“圣子”的白蛇。
“吼——”
果不其然,沈玉霏話音剛落,一聲咆哮就從不遠處的山巒上傳來。
碎石劈頭蓋臉地從山峰跌落,煙塵四起。
巨大的陰影騰空而起,眼瞧著要撲至沈玉霏的面前,又一道憤怒的嘶吼,從忘憂谷中響了起來。
化身為螣蛇的梵樓,兇悍地橫于沈玉霏身前。
砰!
宛若實質的妖力隨著巨蛇的碰撞,向周圍狂涌。
與此同時,無形的屏障升騰而起。
一道,兩道……最后生起的,是蛟龍角所幻化的結界。
咔嚓!
前兩道由合歡宗長老凝聚的結界,被妖力輕而易舉地撞碎,最后,還是蛟龍角凝聚而成的護宗大陣,守住了忘憂谷。
“豈有此理!”沈玉霏見狀,暴怒異常。
他落于地面,陰寒的靈力從掌心噴薄而出,眨眼間就在忘憂谷外籠罩起了新的結界。
也正是在這時,煙塵散盡,露出了掩藏住的巨蛇的真容。
……竟不是沈玉霏熟悉的白矖,也不是與孟鳴之融為一體的雙頭蛇。
那是一條雙眸翠綠,渾身鱗片斑駁的古怪長蛇。
長蛇的身形幾乎與化為螣蛇的梵樓一樣。
它拖著丑陋的蛇身,所到之處,無不被腐蝕,留下一灘又一灘骯臟的液體。
“不是白矖?!”沈玉霏的眼里不□□露出詫異,“阿樓!”
梵樓依言回到沈玉霏的身前,漆黑的鱗片上流淌著金色的流光。
螣蛇被眾蛇尊為“神”,力量自然非一條古怪的巨蛇可比擬。
沈玉霏并不擔心忽然出現的丑陋長蛇,心中卻莫名地冒出了不安。
“他是白矖。”他伸手撫住梵樓的鱗片,喃喃自語,“又……不是白矖。”
“嘶嘶——”梵樓低下蛇首,“宗主——嘶嘶,它……將白矖吃了。”
“吃了?”沈玉霏眼中閃過一道微光,“那孟鳴之,也被他吃了?”
他說得篤定,雖是疑問,心中卻已經確信,面前的長蛇是由黑蛇,孟鳴之,白矖三者組成,心中登時滾過難言的驚悚。
為了得到梵樓的身軀,重新化為螣蛇,黑蛇竟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吼——”
長蛇對上了沈玉霏的雙眸。
那雙曾經水潤無比的眼睛里,如今盛滿了陰毒的恨意。
“你知道了——嘶嘶!”長蛇不甘的笑聲在忘憂谷內回蕩,“我也知道……你的秘密,嘶嘶!”
長蛇身形一卷,在一片飛沙走石中,攀上了一座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