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樓失落地垂下眼簾, 將沈玉霏不要的蛇果塞進了嘴里。
滋味奇異的果汁在唇齒間爆裂開來,梵樓還沒有將果子咽下去,懷中就是一重。
化為人身的沈玉霏纏上來,嘴對嘴地搶走了那枚還沒有被梵樓完全吃完蛇莓。
“宗——”
梵樓望著那雙近在咫尺且跳動著火苗的眼睛, 本就是豎起的瞳孔,幾乎成了一條金線。
沈玉霏卻在勾著梵樓的脖頸, 偏頭搶走蛇莓后, 毫不猶豫地重新化為了小蛇。
小蛇叼著蛇莓,哼哧哼哧地游回樹葉, 再用身體盤住果子, 一口一口, 吃得不亦樂乎。
梵樓呆呆地坐在篝火旁,伸手小心翼翼地捧碰自己被宗主蹭到的唇。
……到底是什麼意思?
梵樓想不明白沈玉霏對待自己的態度,究竟是親近還是疏遠——這對一個妖修而言,太難了。
人修的情愛對于梵樓而言,過于復雜。
他心中有一腔對沈玉霏的愛意,只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燃越旺,所以無論何時,展露出來的,都是熱滾滾的情意。
沈玉霏高興時,梵樓想要與之親近,沈玉霏不高興的時候,梵樓更想要與之近親。
但人修對待情愛,好似并不如此簡單。
梵樓郁郁地低下頭,看著沈玉霏吃完一整個蛇莓,留都沒給自己留,看向剩下的果子的目光,就有些不善了起來。
“嘶嘶——”
但沈玉霏的催促又起。
梵樓只得不情不愿地將蛇莓遞過去。
啪!
啪啪啪!
誰曾想,小蛇盯著果子看了半晌,忽而憤起,追著他的手,拼命地用尾巴抽他的手腕。
梵樓吃痛,卻沒有將手抽回來,由著沈玉霏抽了個盡興,方才茫然地將他不要的果子塞進嘴里。
也正是在這時,沈玉霏化出人性,冷著張臉,趴在梵樓的懷中,張嘴搶那蛇莓。
電光火石間,梵樓福至心靈。
“宗主。”梵樓攬住沈玉霏的腰,趕在他變回蛇身之前,舌尖一頂,將剩下的果子喂進了宗主的口中,“屬下明白了。”
沈玉霏眉心微動,撩起眼皮,恨恨地盯了梵樓片刻,又垂下眼皮,冷哼了一聲。
……到底是沒變回蛇身。
梵樓心臟狂跳,叼著蛇莓,小心翼翼地喂到沈玉霏的唇邊。
沈玉霏勉為其難地張嘴,唇齒一卷,將果子吃進了嘴里。
梵樓懸著的心猛地落到了實處。
原來,宗主想要他這般。
沈玉霏半張被火光映亮的臉,像是泛起了誘人的紅暈。
他吃了幾個果子,漸漸沒那麼氣了,也樂得打開牙關,讓梵樓的舌探進來游走:“嗯……找到了嗎?”
梵樓不說,沈玉霏也知道,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屬在尋找與黑蛇融為一體的孟鳴之。
說來也是唏噓,昔日玉清門威名赫赫的首席弟子,如今落到了與妖修共享身體的地步。
但沈玉霏如此想,卻不是因為同情。
重生一遭,他想要的,是孟鳴之身敗名裂,是孟鳴之飽嘗自己曾經受過的苦。
他想要的,幾乎都已經做到了。
那個曾經為他而死的梵樓,也留在了身邊。
沈玉霏的眼珠子微微一轉,牙關扣緊,在梵樓的舌上留下了一道微微沁出鮮血的牙印。
細密的疼痛蔓延開來,梵樓卻連躲避的想法都不曾有。
妖修納悶地望著沈玉霏。
沈玉霏仿佛聽見了梵樓未曾說出口的疑問。
他忽而想笑。
是了,梵樓什麼都不懂。
不懂他的反復無常,不懂他的陰晴不定,不懂為何上一瞬還在親熱,下一瞬就會被“懲罰”。
但是不要緊。
沈玉霏收緊了環在梵樓脖頸間的手臂。
因為無論他如何無理取鬧,梵樓都會抱著對他純粹又熾熱的愛意,守護在他的身邊。
“屬下……屬下還未尋到。”梵樓遲疑地收緊雙臂,將沈玉霏死死地扣在懷里,“不過,屬下尋到了螣蛇廟的痕跡。”
沈玉霏在溫暖的懷抱中,懶洋洋地抬起頭。
他將下巴擱在梵樓的肩頭,望向空中的明月:“幽都城中,也有螣蛇廟?”
“有。”梵樓想起自己尋到的那片破碎的土地,眼神一戾。
化身為螣蛇以后,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道深深的縫隙里,藏著什麼。
更何況,他還在縫隙邊,聞到了熟悉的氣息——孟鳴之,孟鳴之!
那個還被宗主惦記著的玉清門首徒,曾經來過這里。
即便,現在的沈玉霏已經不會輕易提起孟鳴之,梵樓依舊不會忘記,在醒骨真人的秘境里,宗主遇見孟鳴之時,眼中劃過的濃重情緒。
不管是恨還是怨。
孟鳴之都該死!
“屬下去了那座螣蛇廟。”
讓螣蛇廟現身,并非難事。
梵樓在重新從土地里冒出來的廟宇里,沒有尋到孟鳴之的身影,只在刻滿蛇紋的墻壁上,發現了一些凝固的血液。
“那座廟……沒有蛇。”梵樓頓了頓。
“沒有蛇是什麼意思?”沈玉霏聽到這里,猛地抬起了頭。
梵樓解釋:“宗主見過的,螣蛇廟是由蛇骨組成,但是那座螣蛇廟,不論是房梁上還是墻壁上的蛇骨,都消失了。”
“消失了……”
沈玉霏若有所思,“那些蛇骨可有什麼用途?”
孟鳴之想起雙頭蛇斷裂的半截身體,眼神閃爍:“屬下還不確定,得看見了,才能給宗主準確的答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