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巨蛇的咆哮在地底回蕩,回應他的,除了撲簌簌落下的碎石,就只剩下無邊的寂靜。
梵樓眼中金光流淌。
沈玉霏消失得蹊蹺,必為騰蛇廟所為。
他若想要探清宗主的去向,定是要將地底的騰蛇翻個底兒朝天來!
黑蛇念及此,身形又膨脹了不少。
咯吱咯吱。
巨蛇的身軀將石塊碾成了齏粉,廟宇內空無一物的祭壇也被擠壓成了碎片。
金色蛇瞳內的火光像是要燒出眼眶,成為了地底的一輪曜日。
唯獨懸浮在空中的并蒂火蓮毫不畏懼黑蛇的攻擊,一朵接著一朵地撞在漆黑的鱗片上。
那組成火蓮的火,顯然不是凡物。
梵樓身上堅硬的蛇鱗竟然經不住炙烤,很快就裂開了細細的紋路。
但此時此刻,他已經感受不到疼痛了。
“吼——吼——”
梵樓發了瘋一般在騰蛇廟內外游走。
可無論他如何探尋,騰蛇廟內都沒有沈玉霏的身影。
巨蛇煩躁得不住地嘶吼,身上妖力亂竄。他暴怒間,蛇首重重地撞在已經化為碎片的祭臺之上,將整座騰蛇廟都撞得搖搖欲墜起來。
火蓮似有所感,一部分向著螣蛇廟四周,被巨蛇撞出的縫隙,飄然而去,一部分,則打著轉,滴溜溜地圍攏了梵樓。
巨蛇瞇起碩大的眼睛,眼神陰翳地瞪著火蓮。
并蒂蓮花的每一朵花瓣都由跳躍的火苗組成,此時,花瓣打開,露出了如火星點點的花芯。
“火星”好似落雨,傾瀉而下。
梵樓置身一片赤紅之中,身上鱗片不堪重負,伴隨著磨牙般的脆響,片片炸裂。
真身的蛇鱗哪怕只有一片碎裂,對蛇妖而言,都堪比殘酷的刑罰。
……更何況是梵樓這樣,渾身上下,從頭到尾,每一片鱗片都生出了裂紋呢?
但梵樓已經顧不上疼痛了,因為在“火星”落在他身上的剎那,他的耳畔響起了萬千同類匯聚而成的嘶鳴。
“……白矖現世,螣蛇復位——白矖現世,螣蛇復位——”
那些聲音錯落不一,仿佛從不同的時空中傳來。
只是,不論是千百年前也好,現世也罷,梵樓都沒有在那些聲音里,聽到哪怕是一絲的不滿。
梵樓眼前的景象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不知何時,離開了地底的騰蛇廟,也離開了深不可見底的深坑。
他回到了地面上,變成了匯聚成黑色“洪流”的蛇之一。
梵樓與千千萬萬想要化身為螣蛇的黑蛇一般,麻木地向著高聳入云的祭臺爬去。
可怖的濃云在天空中翻涌。
攀上祭臺的剎那,梵樓渾身的蛇鱗都染上了一層涼意。
一種被冰冷的雙眸盯住的錯覺,席卷而來。
那雙眼睛充斥著惡意,仿佛下一瞬,就會化為粗長的天雷,直直地向他劈來。
梵樓身形的僵硬不過一瞬。
他迅速膨脹,粗長的蛇身擠開了幾條剛攀上祭臺的小蛇。
“吼——”巨蛇猶如一座移動的小山,奮力地向上涌動。
若說,梵樓與同樣向著祭臺的頂端攀爬的黑蛇有什麼不同,或許是在他的眼中,祭臺頂端并非模糊不清。
那里,模模糊糊地立著一個燃燒著火光的籠子。
“宗主——”
梵樓的嘶吼淹沒在瘋狂落下的閃電下。
電光擦亮了蛇妖們的眼睛。
無數雙豎瞳在黑暗中散發著幽幽的光芒,看著就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濃重的水腥氣在天地間蔓延。
梵樓蛇身一卷,向著更高處攀去,行進途中,他無意中窺得其他同族眼眸中倒影出來的景象,方才知道,每條蛇眼中,祭臺的頂端都有著他們內心深處掩藏得最好的渴望。
也正因如此,它們才妄圖攀上祭臺,化身為螣蛇。
梵樓內心最深處的渴望,永遠都是沈玉霏。
他不知道,若是自己真的從祭臺上被閃電劈下去,關在火籠中的沈玉霏,會落得何種下場,但他知道,螣蛇的身份,他勢在必得。
梵樓不會,也不敢,將沈玉霏置于危險之中。
“嘶嘶——嘶嘶!”
不知不覺間,梵樓身側的黑蛇少了起來。
越是往高處靠近,能躲過天雷的蛇妖越少,至于躲不過的……自然都化為了滋養著祭臺的森森白骨。
梵樓目力所及,不過寥寥數十條,身形不比自己小上多少的同族。
但他知道,光是這些蛇,也太多了。
他與宗主前往地底的螣蛇廟前,曾看見過無數黑蛇前仆后繼,不惜用身體為一條蛇鋪路,讓它突破層層閃電的封鎖。
可即便如此,這條蛇最后還是在離成為螣蛇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被劈成了粉末。
梵樓望著與自己還有著不短距離的祭臺頂端,千頭萬緒都化為了對尋回沈玉霏的渴望。
“吼——”
伴隨著巨蛇的咆哮,金色的光火當真從他的雙眸中溢了出來,迅速裹挾了蛇身。
梵樓在金色的火苗中劇烈地喘息。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變化是好還是壞,但本能驅使著他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金火在巨蛇漆黑的鱗片上跳動,也緩緩地融入漆黑的鱗片,彌補著那些被火蓮燒出來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