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骨花麻木地點頭:“屬下……屬下遵命!”
當她的頭剛向著沈玉霏低下時,刺目的紅色已經消失在了屋內。
一滴冷汗從沒骨花的額角跌落。
她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來,看著與自己一樣,滿臉茫然的合歡宗弟子,心中陡然漫過森森寒意。
找更多的人,沈玉霏就會滿意嗎?
沒骨花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嘶嘶……”
就在沒骨花將屋內的弟子都遣走之時,小蛇氣喘吁吁地從墻頭掉下來。
他在草叢里扭了會兒,勉強將打結的身體抻直,然后窸窸窣窣地游向了沒骨花的居所。
沒骨花雖然嘴上沒個正行,實際上,卻頗得沈玉霏的信任。
沈玉霏雙修之人的挑選,就是她張羅著安排的。
“嘶嘶。”梵樓想到沈玉霏身邊要有旁人,心急如焚,疲憊的身軀一卷,攀上了窗沿。
黑色的小腦袋,小心翼翼地將窗戶頂開了一條縫。
小蛇金色的眼睛警惕地盯著屋內的一切,沒有瞧見供宗主挑選的合歡宗弟子,方才緩緩松了一口氣。
可那口氣還沒完全地呼出去,小蛇就猛地轉身,閃電般劃過墻角,撲向了一個捂著眼睛,跌跌撞撞地行走的修士。
他身上有宗主的氣息!
小蛇眸中殺意大盛,纖長的身影化為暗芒,無聲地穿過了修士的喉嚨,帶起一串小小的血花。
——咚!
那弟子還維持著捂住眼睛的姿勢,就伴隨著悶響,跌倒在一片枯枝敗葉中。
梵樓已然遠去,因為他又尋到了一個身上沾染上沈玉霏氣息的人。
憤怒,不甘,惶恐……
所有早已從沈玉霏身上學會的情緒,一瞬間出現在了梵樓的心中。
緊接著,病態的渴求占了上風。
他的憤怒,源于對沈玉霏的渴求。
他的不甘,亦源于對沈玉霏的渴求。
他的惶恐,也完完全全,源于對沈玉霏瘋狂的渴求。
宗主……宗主……
嘶嘶……嘶嘶……
梵樓咬斷了身上沾染沈玉霏氣息的弟子的脖子,蛇信卷起蛇鱗上的鮮血。
原來,不留在宗主的身邊,宗主就會選擇其他的人。
這是宗主的錯嗎?
不,不是。
宗主沒有錯,宗主怎麼都是對的。
梵樓想,是他自己的錯。
若他待在宗主的身邊,宗主就不會去看別人了。
若他將自己的氣息留在宗主的身上,就沒有人敢靠近宗主半步了。
梵樓是妖修。
他所有的認知都依托沈玉霏而生。
梵樓想要沈玉霏的眼里只有自己一個人,想到的法子,也只有那麼一個罷了。
小蛇在黑暗中撐起了上半身,金色的眼眸如落日熔金,又如永恒不滅的火苗。
他向著臨月閣的方向看了片刻,悄無聲息地隱入了夜色。
不過短短幾日,又是十五月圓之日。
沒骨花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是尋來了幾個看起來尚可,且心性比之先前被沈玉霏嚇破膽的合歡宗弟子,強上不止半分的人選來。
“宗主會接受嗎?”守在臨月閣前的黃鶯憂心忡忡,眉頭自十五的太陽落山起,就沒有松開過。
她身后,是燈火通明的臨月閣,身前,是滿臉訕訕的沒骨花。
沒骨花咬牙輕哼:“接受?……瞧你這話說的。”
“……黃鶯,當初宗主接受梵樓,是你我能左右之事?”
“……現如今我能做的,不過是按照他的心思,去尋幾個看起來還不錯的男修罷了。
至于最后,有沒有人能留在臨月閣,取代梵樓的位置……都得看造化。”
沒骨花說出來的,完完全全是心里話。
沈玉霏雖然指名道姓,要她去尋可供自己雙修的修士,但最后究竟會不會把新人留在身側,沒骨花比黃鶯還要沒底。
……梵樓也算是厲害,不聲不響,就在沈玉霏的心里留下了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影兒。
她上哪兒再去尋一個,連命都可以不要的妖修,去給沈玉霏雙修?
說白了,沒骨花就是覺得,沈玉霏對梵樓的感情,已經超過了“在意”。
可要說超過多少,她又不敢妄言了。
沒骨花只敢在尋人的事情上下功夫,按照梵樓“死前”,自己的驚鴻一瞥,找來了現在帶到臨月閣前的這些人。
“還有凡人?”黃鶯自然也在打量沒骨花帶來的人。
“時間緊迫,能找到這些人,老娘已經拼盡了全力。”沒骨花順著黃鶯的視線,望向站得離自己最遠,低垂著頭的男子,認真道,“凡人又如何?只要得了宗主的青睞,說不準日后就有踏上仙途的機緣。再說了,你不覺得,他長得很像——罷了,罷了,你沒見過他。”
沒骨花話到嘴邊,剛想同黃鶯討論,自己尋來的凡人,眉宇間,有幾分梵樓的影子,就想起黃鶯趕回合歡宗的時機不對,壓根沒瞧見梵樓的真容,登時失去了繼續說下去的興致。
黃鶯卻有所悟。
“那人長得……”黃鶯沒見過梵樓,確實不假,但黃鶯見過另外一個人。
“怎麼……怎麼有些像玉清門的孟鳴之?”
領著人走進臨月閣的沒骨花,沒有聽到黃鶯的喃喃。
她從未像今日一般,忐忑地跪在沈玉霏的面前。
強大的威壓幾乎讓沒骨花無法直起腰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