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閃至百兩金的面前。
百兩金到底還是不想與黃鶯刀劍相向,橫長簫于面前,堪堪擋住了那道劍光。
——轟!
也正是在長簫與劍光相撞的剎那,臨月閣的門轟然敞開。
凜冽的寒意從臨月閣內翻涌而出。
血紅色的身影在金色的法陣后,若隱若現。
黃鶯與百兩金的身影同時僵住。
“鬧什麼?”
冷冰冰的質問伴隨著陰寒的靈力,輕飄飄地劃過她們的耳朵。
百兩金當即放下長簫,跪倒在臨月閣。
臨月閣內,法陣已經修繕完成。
金色的法陣內,光華流轉,靈力涌動。
一抹瑩白的色澤在百兩金的余光里,一閃而過。
斜倚在長椅之上的沈玉霏,衣衫半解,懷抱著出鞘的殘妝劍,含笑問道:“當本座不存在了,是嗎?!”
兇悍的靈力席卷而來。
黃鶯與沒骨花同時悶哼一聲:“宗主恕罪!”
“退下。”沈玉霏的手從寬敞的袖籠中滑出來,于虛空中一點。
法陣金光大盛。
無數道靈力凝聚而成的“飄帶”沖天而起,穿過了臨月閣,穿過了蛟龍角凝聚而成的護宗大陣,最后撐起了一道若隱若現的結界。
百兩金似有所感:“宗主……”
——砰!
臨月閣的門卻已經重重地關上了。
赤足踩在法陣之上的沈玉霏,蒼白的指尖劃過了一條在眼前浮動的“飄帶”。
那是他吸收了大妖白矖的妖丹中的一部分靈力后,借助臨月閣內原有法陣,施展而出的新的結界。
“本座說過,你不在,本座也會過得很好……”
握著殘妝劍的沈玉霏,失去血色的唇機械地開合,“合歡宗……本座要保住,合歡宗宗主的位置……本座也絕對不會拱手讓人!”
沈玉霏言罷,從懷中摸出了那張藏有合歡宗長老神識的玉簡。
他素手一探,喚來了沒骨花。
“沈……宗主!”沒骨花眼尖,跌進臨月閣的時候,見沈玉霏面上,如有冰雪覆蓋,立刻換了個稱呼,人也畢恭畢敬地跪在了地上。
她心如擂鼓,想到被召喚來之前,在商時序那兒聽到的簽文——
好不容易恢復了七八分靈力的玄機門弟子,好了傷疤忘了痛,逮著個人,就要算卦。
沒骨花又是個閑不住的,哪怕發自內心地覺得,商時序的卦象不靠譜,百無聊賴之際,還是有事沒事,就去聽一耳朵。
“——血光之災,你又有血光之災啊!”
沒骨花盯著沈玉霏宛若血泊般,緩緩向自己靠近的衣擺,心道,這可不就是血光之災嗎?
自從梵樓的身份敗露,沈玉霏就徹底發了瘋。
現在喚她來,說不準就是要她的命呢!
“宗主……”沒骨花跪在那里,絞盡腦汁地尋求一線生機,“宗主,屬下……屬下……”
沒骨花話音未落,下巴就被一股寒徹心扉的靈力抬起。
她被迫仰起頭,直視沈玉霏剔透的雙眸。
……那里面半點情緒都沒有。
沒骨花心頭最后一絲僥幸頃刻間消散。
她真真正正地生出了恐懼。
“尋些人來。”沈玉霏卻只是看了她一眼,繼而,轉身向著法陣深處走去。
沒骨花愣愣地問:“什……什麼?”
沈玉霏腳步微頓,□□的腳背攪動著流動的法陣,宛若攪動一池春水。
他說得隨意,仿佛在吩咐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又像是徹底將梵樓這個人拋在了腦后:“本座知道,你尋了很多合適的人,供本座雙修之用……帶他們來見本座。
”
“宗主……?!”沒骨花的眼睛隨著沈玉霏的話,逐漸瞪大,最后眼角都傳來了撕裂般的痛楚。
她顧不上疼痛,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是……是!屬下遵命!”
沒骨花一溜煙從臨月閣內跑出來。
合歡宗遭受大難,所剩弟子,寥寥無幾,可供沈玉霏挑選的,用以雙修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但,那又何妨?
人沒了,可以再找,梵樓沒了……那就是真沒了。
沒骨花暗搓搓地從懷中摸出一片木片。
“唉,早知道,上回就不把你的牌位毀去了。”沒骨花的手指在木片上筆走游龍,眨眼間,就不長記性地又替梵樓做出了一塊新的牌位。
而被沒骨花念叨的梵樓,剛睜開雙眼。
梵樓還是一條小小的黑蛇。
他遭受失去身軀之苦,強行幻化出蛇身,追隨著沈玉霏的腳步,看著宗主將自己冰封的身軀藏于臨月閣深處,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強撐著躲進沈玉霏的衣袖,然后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就聽見了宗主要重尋雙修之人的命令。
黑蛇騰得彈起來。
柔軟的絨毛簇擁著他纖細的蛇身。
梵樓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陷入了宗主之位上,鋪著的柔軟狐皮中,周身籠罩著熟悉的冷香。
小蛇情不自禁地打了個滾,然后窸窸窣窣地游到長椅邊緣,沿著雕刻著繁雜花紋的椅身,蜿蜒而下。
“嘶嘶——”
梵樓吐著信子,焦急異常。
不可以……
不可以!
宗主的身邊,除了他,不可以有別人!
小蛇的眼里燃起金色的火焰。
若有似無的靈力在蛇身上凝聚,柔軟的蛇鱗仿佛鍍上了一層冷硬的光。
“嘶嘶!”
小蛇激動地仰起頭,沖進金色的法陣,眼瞧著就要回到宗主的身邊,那抹近在咫尺的血紅色身影忽而一閃,居然就這麼憑空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