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 老祖已經看中了梵樓妖修的身軀, 又怎麼會愛惜孟鳴之區區一個先天靈體呢?
孟鳴之好不容易等到老祖的神識離開,興沖沖地想要掌控自己的身體, 等待他的, 卻是從四肢百骸一直蔓延到五臟六腑的劇痛。
“啊——”
孟鳴之慘叫著佝僂起腰。
他抱著胳膊, 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順著血管向巨蛇涌去的流光:“老祖……老祖!”
孟鳴之的面皮寸寸皸裂,裸露在外的皮膚上也出現了血色的紋路。
……他的軀殼仿佛要在呼吸間崩壞了。
這個時候,孟鳴之再不明白,自己成了一個棄子,就不配當玉清門的首席弟子了。
先天靈體在老祖的眼里,必然沒有妖修重要,但——但這世界上,誰都不能將他當棋子!
“老祖……”肉身即將走向滅亡的孟鳴之忽而抬手。
他惡狠狠地攥住附著著流光的血管,脆弱的掌心隨著血管的蠕動,皮屑碎肉紛紛掉落。
但這點疼痛,不足以讓孟鳴之松開手。
“老祖!”他凄厲的尖叫宛若地府里爬出來的冤魂,“你……害得弟子好苦啊……”
孟鳴之望著身邊早已化為肉泥的玉清門弟子,終于意識到,自己隱瞞老祖接近沈玉霏的同時,老祖也在隱瞞著他,試圖靠近梵樓,搶奪妖修的身軀。
他想要得到合歡宗的秘寶,蛟龍角,老祖則想要天下最后一具妖修的軀殼。
“哈哈哈——做夢!”孟鳴之的眼尾滾下兩行血淚。
他為了對付老祖,付出了一切,甚至連身軀都獻祭了出來,怎可任由老祖將自己當成垃圾,隨便丟棄?
再者,梵樓若是妖修,那麼他完成伏魔陣的兩樣至寶都唾手可得,他又怎麼可能讓老祖霸占梵樓的身體?
“放肆!”附著在血管上的老祖神識察覺到孟鳴之的意圖,暴怒異常,毀天滅地的威壓毫不掩飾地爆裂開來。
——轟!
忘憂谷內,杏樹傾倒,滾石亂滾。
山巒搖晃,地龍咆哮。
被七柄長劍釘在地上的梵樓,虛弱地卷了卷尾巴,巨大的身軀微微蜷縮,像是護住了什麼一般,用被鮮血打濕的蛇鱗,阻隔著可怖的威壓。
噗嗤,噗嗤。
倒豎的蛇鱗在威壓的作用下,被強行壓進皮肉,黑蛇痛苦地閉上了融金般的眼眸,身上溢出的鮮血染紅了地面。
“你以為……憑你,能阻攔本座嗎?!”老祖虛幻的身影再次現身。
“弟子……自然不能……”孟鳴之說話間,不堪重負的肉/體愈發崩潰,連口中的牙齒,都在一顆接著一顆脫落,“不過,老祖不要忘了……”
孟鳴之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詭異的微笑,“老祖的封印,還在弟子的身體里。”
老祖留在孟鳴之的身體里的,只是一縷神識。
而想要完全霸占妖修的軀殼,老祖的神識就得通過孟鳴之身體里的封印。
“弟子活不了,您……也別想活!”孟鳴之大笑著將手指捅進了靈臺,老祖留下的封印所在之處。
他當然知道,毀掉一個封印,老祖還有別的法子,將神識從自己肉身中抽出來。
……他早該知道!
孟鳴之將手捅進自己脆弱一如紙糊的靈臺時,悔不當初。
明明,老祖已經當著他的面,操縱無數軀殼,他怎麼就沒有想到,老祖除了他,還在物色別的肉/體呢?
是先天靈體麻痹了他。
孟鳴之猛地咬緊牙關,目光在蜷縮在地上的巨蛇身上,短暫地逗留了片刻。
玉骨粉……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玉骨粉,前世,他竟生生找錯了人!
孟鳴之想到前世,梵樓為了沈玉霏,自愿墜入殺陣,粉身碎骨的模樣,血色一瞬間涌上臉頰。
難不成,前世,他與真正的玉骨粉擦肩而過了?
難不成,前世的他,已經離壓制體內的老祖神識,只有一步之遙?
那今生算什麼……今生算什麼?!
相比較身體上的痛苦,精神上的痛苦,才更讓孟鳴之崩潰。
今生,他自以為是地走上了一條“正確”的道路,不僅沒有成功接近沈玉霏,還將自己的身體作為籌碼,交給了老祖。
他身敗名裂,肉/身將毀,下場,竟是比前世懵懂無知的時候還要慘!
“不——”孟鳴之怎麼可能接受這樣的結局呢?
他捏碎靈臺中封印的雙手,重新握住了血管,碎肉隨著動作,一塊接著一塊從身體上掉落,“弟子……弟子不甘心啊……弟子不甘心啊!”
他還要做玉清門的首徒,還要做修真界人人敬仰的修士!
“老祖,回到……弟子的身體里來吧。”孟鳴之的眼珠從眼窩里掉落出來,整張臉也像是融化了一般,血肉瀑布般墜落。
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般,一點一點地將血管往自己的身體里按,“您也活了太久了……何必再執著于……飛升呢?”
孟鳴之說到這里,兩顆眼珠全部從眼眶里掉落了下來。
他的臉上只有一張沒有牙齒的嘴,還在機械地開合,“讓弟子……弟子替你……”
“放肆——放肆!”
靈臺中的封印被毀,老祖殘存在的神識自然無法通過孟鳴之的身體,傳送到梵樓的體內。
無數剛靠近巨蛇的血管,噗嗤噗嗤地插/入漆黑的鱗片,引來巨蛇一聲又一聲的悲鳴,卻無法再將老祖的神識移入這具殘破的妖修之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