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根無需法器或是秘法的支撐,舉手投足,就能引來天地異象。
一步登仙……
原來竟能強悍到這樣的地步!
忘憂谷外的合歡宗弟子,大半折損在了“孟鳴之”手中的劍所掀起的劍芒中。
剩下的,也都被“孟鳴之”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震暈,失去了知覺。
苦苦支撐的,除了梵樓,便只剩下佛見愁、佛見笑姐妹,和百兩金。
“你不是本座的對手。”“孟鳴之”暗暗對著喘著粗氣的梵樓頷首,“你能支撐到現在,已經很出乎本座的預料了。”
梵樓卻恍若未聞,只默默地抬手,用手背蹭去了唇角的血。
然后,他將手伸進了儲物囊。
“還不甘心嗎?”“孟鳴之”不滿蹙眉。
梵樓卻只是從儲物囊中取出了一段殘破的布料。
……那是沈玉霏曾經封印住他面容的白綢。
梵樓當著“孟鳴之”的面,重新用白綢將大半張臉,勉勉強強地遮住。
“宗主……”梵樓愛不釋手地撫摸著那已經殘破不堪的布料,身體里突然響起密密麻麻的斷裂之聲。
“什麼?!”“孟鳴之”眉心一跳,緊盯著梵樓的變化,喃喃自語,“化出原型嗎?妖修的身體果然奇異……”
用白綢遮住面容的梵樓,雙眸中涌出徹骨的悲哀。
……他是蛇妖。
他配不上宗主。
他刻在骨子里的自卑,讓他極其排斥,化身為蛇。
但如今,梵樓別無選擇。
他只能用白綢遮住自己的臉,自欺欺人地遮掩住身上的變化。
閃著暗芒的蛇鱗緩緩地覆蓋了梵樓的臉。
漆黑的身影在宛若實質的靈力旋渦中,逐漸抻長。
一條巨大的黑蛇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吼——”
此時的梵樓,頸側掛著一小條白色的綢緞,粗壯的身軀在地上盤了又盤。
他此時,已與沈玉霏在白矖廟中碰到的大妖,身形相差無幾。
“吼——!”
通體漆黑的巨蛇睜開了雙眼。
金色的豎瞳如同兩團融金,冷光頻現。
“不愧是妖修!”
“孟鳴之”已經因為梵樓身體的一系列變化,羨慕得雙目通紅,垂涎欲滴,恨不能當場撲倒梵樓的蛇身之上,一塊接著一塊,撫摸那銜接緊密,如墨玉般的蛇鱗。
而梵樓化身為蛇,他神識凝聚成的小蛇,亦在沈玉霏的領口彈了起來。
小蛇“嘶嘶”地吐著氣,身體發熱,痛苦地扭來擰去。
它與梵樓,本為一體。
梵樓受傷,它為殘缺的神識,自然也受到了影響。
回忘憂谷途中的沈玉霏,神情一凝,將小蛇從領口拎出來,厲聲道:“怎麼了?!”
小蛇虛弱地吐了吐信子,艱難地用腦袋頂起他的指尖,繼而再次擰成了一條漆黑的繩。
“宗主?”一直跟隨沈玉霏的黃鶯,心有不安,“它……它怎麼了?”
沈玉霏咬唇搖頭。
小蛇在他的手心里打滾,通體滾燙,漆黑的鱗片都炸裂了開來,看起來,痛苦異常。
“春熙已經在回玉清門的路上,沒骨花也先行一步,前往忘憂谷。若是有什麼不對,她們必定會告知于我們。”黃鶯話音未落,就見沈玉霏的身影化為紅光,消失在天邊,渾身登時像是被冷水從頭潑到了腳,心也跟著涼了個徹底——若是宗主都如此反應,合歡宗必定有難。
呼吸間前行百里的沈玉霏,握著小蛇,一張俏臉冰上覆蓋。
雖無確切的證據,但他心中生出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而他掌心里的小蛇抻長了身子,某一刻,金色的瞳孔里綻放出人性化的光芒。
它費力地扭動起身子,將小小的腦袋枕在沈玉霏的指腹上。
小蛇金色的瞳孔里充斥著梵樓對沈玉霏的癡戀。
“宗主……”
低沉沙啞的呼喚,毫無預兆地在沈玉霏的耳畔炸響。
一條修長結實的手臂,亦從他的腰間環過。
沈玉霏的身形陡然停滯在半空中。
“宗主……”梵樓痛苦地將臉埋在他的后頸。
妖修撕裂神識后,真身可與撕裂的神識感同身受。
沈玉霏手中,又有梵樓心甘情愿地交出來的一縷蘊含著心頭血的神識,兩相結合,他連身形都能短暫地顯現出來。
“梵、樓!”沈玉霏低下頭,直勾勾地盯著環在腰間的那條手臂,被憤怒浸染的心臟,狂跳不止,連帶著身體都不自覺地顫抖。
梵樓自知時間緊迫,無暇解釋。
他只想攔住宗主……
“宗主,孟鳴之……是老祖。”梵樓勒在沈玉霏腰間的手逐漸抽緊,像是怕他憑空消失,用力到想將他嵌進自己的胸膛,“不要……不要回去……”
“放開本座!”此時此刻的沈玉霏才不管什麼孟鳴之。
他也不想管老祖。
“梵樓,本座看在你跟隨本座多年的份兒上,饒你不死……你……你給本座松手!”沈玉霏猛地轉身,揪住梵樓的衣擺,眼底熊熊燃燒的怒火在看清梵樓蒼白的面色時,陡然熄滅。
站在他面前的梵樓,身形飄忽,顯然只是借助殘留的神識,強行凝聚而成。
“他傷了你。”沈玉霏揪著梵樓衣領的手指又開始顫抖。
沈玉霏很快松開了梵樓的衣襟,轉而去摸他失了血色的臉頰。
梵樓垂下眼簾,掌心覆蓋在了他的手背上。
“宗主……屬下……屬下有罪。”
梵樓嘴唇蠕動,顫聲喃喃,“還望宗主……原諒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