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妖修。”海中月的女修笑了一聲,搖頭解釋,“所謂海妖,指的是在北海中生活的,開了靈智的靈獸。”
“……它們與那些匯聚成蛇潮的靈蛇不同,輕易不會攻擊人修。”
“……所以,居住在北海的人們習慣稱呼它們為‘妖修’。”
“原來是靈獸。”沒骨花按著心口長舒一口氣,“那它們的歌聲代表了什麼?”
“代表歸途。”女修的回答模棱兩可,但小舟前的濃霧已經散盡,一座籠罩在陰雨中的仙島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沈宗主。”女修跳下船,十指變換交錯,停在岸邊的小舟在眾目睽睽之下,幻化為一道流光,飛回了她的儲物囊——那看似普普通通的小舟,竟也是法器,“掌門已經等您很久了。”
沈玉霏聞言,抓著小蛇,言簡意賅道:“帶路吧。”
女修應聲走到了他的身前。
緊隨沈玉霏躍下小舟的沒骨花與黃鶯對視一眼,想要跟上來,卻被另一艘小舟上下來的女修擋住來了去路。
“掌門只見沈宗主。”
“只見宗主?”沒骨花心直口快,見沈玉霏的身影逐漸被樹影吞噬,脫口而出,“誰知道你們海中月是不是和玉清門串通好了,在島上擎等著我們來呢?!”
女修聞言,一板一眼地答:“我們與玉清門素無瓜葛,與合歡宗也無仇無怨……道友安心。”
沒骨花沒辦法安心,獨自跟著海中月的女修來到仙島腹地的沈玉霏,倒是很淡定。
他將黑蛇抓在掌心里把玩,指腹順著黑蛇的腦袋一路摩挲到尾巴。
黑蛇被摸得長長的身子都抻直了,在沈玉霏的掌心里,一陣兒又一陣兒地發軟。
“沈宗主。”
不知走了多久,女修忽而停下了腳步。
沈玉霏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
“沈宗主雅興,此蛇看起來頗通人性,該是開了靈智的靈蛇。”女修又道。
沈玉霏終是停下了摸著蛇身的手。
小蛇軟趴趴地躺在他的掌心里,直直一條,饜足地吐著蛇信。
“掌門也好雅興,竟親自來宗門前迎接本座。”
沈玉霏的話,卻讓小蛇瞬間彈起來,警惕地望向面前的女修。
呼啦啦。
海風吹過郁郁蔥蔥的樹林,帶來一片又咸又濕的氣息。
貌不驚人的女修微垂著頭,雙手揣在袖籠中,在聽到沈玉霏的話以后,略微有些詫異地揚了揚眉。
“……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沈玉霏若有所思。
他一邊按下小蛇蠢蠢欲動的腦袋,一邊輕聲回憶:“是從本座將蛇潮凍在海中,還是從海中月的女修破霧而出?”
“……不愧是海中月的掌門,一手法陣變化無窮,竟讓本座不知不覺,深陷其中。”
嘩啦啦。
又一陣風吹過。
沈玉霏身側的樹木開始褪色,搖晃的樹影還在,填滿它們的色彩卻逐漸消弭。
他與海中月的女修面對面站在一片灰白的色澤里。
“沈宗主……”那女修面上的五官詭異地蠕動起來,當著沈玉霏的面,揉成了新的一張臉,“還請沈宗主諒解,此舉……實屬無奈。”
沈玉霏環顧四周:“誰能讓一宗之主,如此提防?”
“沈宗主覺得呢?”幾個呼吸間,海中月的掌門露出了自己的真容——年近半百的女修,雙鬢花白,兩縷霜發垂在耳側,隨風飛舞。
這便是海中月的掌門,千絲真人。
千絲真人苦笑著抬手。
也不見她如何布陣,已經變得蒼白的景象中,勾勒出樹影海浪的線條也被無聲地抽離。
他們很快就站在了一片虛無的白影中。
沈玉霏的眉隨著千絲真人的舉動,緩緩擰緊。
雖說,海中月的弟子向來不習靈力,但法陣大成如千絲真人,即便修為不高,也能靠一手千變萬化的法陣,縱橫于修真界。
連沈玉霏都會在不知不覺中陷入法陣,更不用說尋常修士了。
是誰讓千絲真人如此忌憚?
沈玉霏的心中已經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果不其然,千絲真人的嘆息聲傳到了他的耳中:“沈宗主應該已經猜到了吧?”
“……天下之大,真正能讓你我忌憚之人,唯有那個閉關多年,據說,離飛升只有一步之遙的玉清門老祖。”
千絲真人的話如驚雷,話音剛落,周身虛無的白影就陷入了一片混亂。
沈玉霏見狀,兇悍的靈力立刻從雙手迸發而出。
無形的結界撐住了千絲真人所凝聚出來的虛空。
“……海中月到底發生了什麼?!”
“果然瞞不住沈宗主。”千絲真人面上的苦意愈深,“我能撐到沈宗主的到來,已經心滿意足了。”
隨著虛空越來越搖搖欲墜,千絲真人的語速也逐漸加快:“我的時間不多了……我知道沈宗主來我海中月,是為了伏魔陣。”
“……那伏魔陣,原本是上古時期,修士所創,封印妖修之法。”
“……以三樣秘寶為引,不僅能壓制住妖修本身,還能壓制住妖修的神識。”
“神識?”沈玉霏十指握緊,更多的靈力從指尖涌出,強行撐住了千絲真人用法陣凝聚而出的空間。
“不錯,神識。”千絲真人頷首,“沈宗主應該也知道,凡是修士,即便肉身崩壞,只要神識不毀,就有活下去的可能。”
“……人修如此,妖修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