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最喜歡開玩笑的沒骨花,臉上都沒有了笑意。
“這樣下去,不行。”百兩金在晨曦照進忘憂谷時,主動起身。
沒骨花惱火地瞪過去:“你要做什麼?!”
“做什麼?宗主不愿意見我們,跪在這里又有什麼用?”百兩金面色如霜,邊說,邊疾步往院外走,“……宗主是什麼性子,你我又不是不知道!……與其跪在這里,浪費時間,不如想想法子,讓宗主度過這個月情毒爆發的日子!”
“這要如何想法子?”沒骨花也從地上爬了起來,“梵樓進了法塔,到現在都沒有出來,你難道要進去找他——你認真的嗎?!”
女修話說一半,兀地僵住:“你知道法塔是什麼地方嗎?!”
那是合歡宗內,最可怖之處,也是合歡宗弟子最避諱之處。
除了梵樓,沒骨花還沒見過幾個能反反復復在法塔進出的修士。
“你不要命了?!”
百兩金循聲回頭,看了臨月閣一眼,又看了看沒骨花,眼里流露出幾絲誰也看不懂的情緒,繼而沒有再開口解釋一句話,轉身毫不猶豫地向法塔掠去。
沒骨花見狀,抓狂地“啊”了一聲:“光找梵樓有什麼用?萬一……萬一你們都出不來呢?”
她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臨月閣前,須臾,帶回來滿臉茫然的明心。
“左右不過是需要一個男寵……”沒骨花面對黃鶯質問的目光,梗著脖子道,“我給他找個新的,還不成嗎?”
這一回,佛見愁與佛見笑難得沒有反駁。
她們姐妹倆對視一眼,身影消失在原地,待再回來時,竟將當初與梵樓一道,跪在沈玉霏的腳邊,等待挑選的修士都帶了過來。
“只能如此了。
”黃鶯也明白了佛見愁與佛見笑兩姐妹的意思,狠下心來頷首,“你們都跟我過來!”
她領著滿面狂熱,癡癡地望著臨月閣的門的修士,跪了下來。
“宗主。”黃鶯顫聲道,“請宗主挑人。”
她說完,知道得不到沈玉霏的回應,直將額頭撞在堅硬的石板上,“宗主,屬下自知罪孽深重,但……只要宗主愿意挑人,黃鶯自愿入法塔,承受十八層酷刑!”
黃鶯的話讓臨月閣前的人側目。
可惜,她無法撬動沈玉霏的心,只得了寒意森森的一巴掌,整個人倒飛而出,輕飄飄地落在了幾株杏樹之間。
“沒事吧?”百兩金上前,扶住了黃鶯的手臂。
黃鶯搖頭苦笑:“宗主并沒有想傷我……”
她抬起手,看著指尖凝結上的稀碎冰晶,微微怔住:“宗主……宗主的修為似乎又精進了。”
臨月閣內。
沈玉霏伏在長椅上,狐皮在腿上松松散散地纏繞著,幾片雪白的皮膚裸露在空氣中。
光影晃動,腿上也浮現出點點銀芒,竟先是連皮肉上都覆蓋了一層冰霜。
他的修為的確精進了,可陌生的寒意卻愈發在身體里肆虐了。
大妖白矖的手段果然了得。
沈玉霏用盡方法,且將博古架中的古籍盡數翻看了一遍,也沒有尋到解決體內寒意的法子。
如此一來,托白矖的福,他的身體在情毒的基礎上,又多了一味寒毒。
“呵呵……”沈玉霏單手攥著散發著熒光的妖丹,喃喃自語,“你是想要控制本座,還是想要殺死本座?……癡人說夢!”
沈玉霏的手猛地按在心口,靈力波動。
——咚!
墨色浸染了他的視線。
臨月閣外的修士們紛紛吐血倒飛遠去。
蘊藏在沈玉霏身體里的長安鐘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臨月閣內,金色的法陣驟然亮起,無數復雜的紋路在空中閃現,金光融融,變換萬千。
沈玉霏被金光籠罩,身體里的靈力節節攀升。
他揚起手,縱身躍入法陣,雪白的腳尖攪動著金色的符文,一如一只在法陣中徐徐張開花瓣的杏花。
沈玉霏無聲地跳起了獻祭之舞。
他目不能視,身形卻依舊翩躚。
冰冷的寒意隨著沈玉霏的動作,肆意蔓延。
咔嚓,咔嚓。
涌動的靈泉直接凍成了冰渣,纏繞在沈玉霏腿上的狐皮硬邦邦地跌落在地,眨眼間,就被紊亂的靈力切割成了碎片。
強悍的靈力沖破胸口,沈玉霏不受控制地嘔出一口血。
他笑意不減,捂著心口的手猙獰地繃緊——他自然知道獻祭六識的后果。
六識,分別為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
先前,在醒骨真人的秘境外,他獻祭了前三識,失去了視覺,聽覺與嗅覺。
按照常理,他得花上數年,才能靠著修行,逐漸恢復失去的三識,但成也大妖白矖,敗也大妖白矖。
沈玉霏靠著白矖妖丹,恢復了三識。
……現下,他又開始獻祭六識。
可只要獻祭了六識,獻祭到連身識都沒有了,他就感覺不到寒意了!
感受不到寒意,白矖又能耐他如何?!
沈玉霏大笑著仰起頭,舞姿愈發肆意。
他在空無一人的臨月閣內,瘋狂地轉動著身子,直接將滿地的法陣都絞得七零八落。
咚!
靈力從沈玉霏的身體里噴涌而出,他卻已經聽不到長安鐘的鐘聲了。
繼眼識之后,他又獻祭了耳識。
沈玉霏素手一翻,無形的靈力被他捏在掌心里,毫不猶豫地拍向了后頸——那只盤踞在雪白皮膚上的白蛇似有所感,警惕地揚起了三角形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