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來也巧,沒骨花來前不足一炷香的時間,佛見笑剛從姐姐的嘴里聽完沈玉霏對梵樓的態度轉變。
佛見愁話少,將在翼州城內發生的一切,簡潔明了地描述了一遍,卻還是讓佛見笑聽得恍惚不知自己是否身在夢中。
宗主當真會對梵樓另眼相待嗎?
這……真真是誰能想到的事?!
沒骨花就沒佛見笑那麼好的運氣,有個洞察一切的姐姐。
她滿腦子都是對沈玉霏頻繁換男寵的猜測:“你們說,宗主不會是看上玉清門的那個小道士了吧?”
“你前些時日,不還叫人家臭道士嗎?”佛見笑因沒骨花的猜測,眉心直蹙,“宗主的事,慎言。”
“哎呀,怕什麼?”沒骨花沒所謂地擺手,將帶來的果脯塞進嘴里,含含糊糊地嘀咕,“他沈玉霏現在,滿心滿眼都是那個進了法塔的蠢貨——說來也是怪,梵樓活著的時候,回回進法塔,也沒見他心疼……這下倒好,換了個新人,反倒是舍不得了。”
“……哎呀,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呀!”
沒骨花的一番長篇大論,非但沒引來佛見愁與佛見笑兩姐妹的附和,反倒收獲了兩枚白眼。
她自討沒趣,只能換了個話題:“你們說,玉清門里怎麼會冒出來一個只會操縱靈蜂,連半點劍法都不會使的傻子?”
“玉清門以劍法為尊,修士多為劍修,卻也不能一概而論。”佛見愁冷冽的嗓音如泉水落入寒潭,清清冷冷地響起,“修行煉丹術,煉器術的修士,在他們玉清門內也不少。”
“玩兒靈蜂的,能同他們一樣嗎?”沒骨花又往嘴里塞了塊果脯,繼而被酸得眼淚水直流,“……嘶,怪事兒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哎,對了,今兒是什麼日子?”
佛見愁與佛見笑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里看見了凝重。
“……離十五,就剩下兩天了。”
同樣意識到距離情毒爆發的日期將近的,還有黃鶯與百兩金。
合歡宗內,就只有這幾人知道沈玉霏需要梵樓雙修的真實目的,此時,也只有她們如熱鍋上的螞蟻,齊齊來到臨月閣的門前,求見沈玉霏。
鮮紅的杏花從枝頭跌落,又被寒風碾成了花泥。
暗香飄搖。
沈玉霏將自己關在臨月閣中多日,直到現在,也沒有出來的意思。
“怎麼回事?”沒骨花匆匆趕來,見黃鶯失魂落魄地跪在門前,心里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沈玉霏他人呢?!”
“慎言。”百兩金難得穩不住心神,厲聲呵斥,“宗主面前,豈有你放肆的份兒?!”
換了旁的時候,沒骨花必定要同百兩金吵上兩句。
但今日,沒骨花咽下了這口氣。
她看著柳眉間布滿愁思是百兩金,老老實實地跪在了黃鶯的身側:“宗主,梵樓已死——唔!”
話音未落,沒骨花的嘴就被佛見笑與佛見愁姐妹,一人伸出來的一只手,捂得嚴嚴實實。
“宗主,讓梵樓從法塔里出來吧。”黃鶯頂替沒骨花,將剩下的話說了出來。
女修自然巴不得梵樓死,但女修也知道,梵樓是能解沈玉霏身體里情毒的唯一之人。
生死之間,黃鶯自然以宗主的性命為先。
“宗主,身子要緊!”
若不是解不開臨月閣前,沈玉霏親手布置下的結界,黃鶯此時已經沖進臨月閣內去了。
聽著黃鶯說話的沒骨花,震驚地瞪圓了眼睛。
梵樓……梵樓在法塔里?!
她遲鈍的頭腦艱難地運轉了起來。
梵樓在法塔里,沈玉霏的新寵也在法塔里。
……梵樓不是死了嗎?何時進了法塔?
沈玉霏為何要把兩個男寵同時放進法塔里?
沒骨花越想越是迷茫,越想越是不對勁。
她掙扎開佛見笑與佛見愁的手,捂著心口去看籠罩在月色中的臨月閣。
梵樓……梵樓?!
某一剎那,沒骨花的眼睛終于在驚駭中,一點接著一點瞪圓了。
一門之隔的臨月閣內。
沈玉霏并非如合歡宗的長老們所想,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也不在乎情毒。
他衣衫半解,狼狽地倚靠在靈泉里,周身靈力震蕩,溢出指尖的森然靈力,將溫熱的池水凍成了一塊又一塊冰晶。
徹骨的寒意鑿開骨縫,從四肢百骸里鉆出來。
饒是沈玉霏這般修為,也冷得牙關發顫,面若金紙——折磨他的,不是情毒。
也不知是不是那滴從眼睛沁入體內的蛇血在作祟,還是白矖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印記的緣故,情毒還沒有完全爆發,昔日的熱潮就被無盡的寒意取代。
蛇的血是冷的。
現在的沈玉霏,也是冷的。
他抱著雙臂,衣衫散亂,沾水的墨發在肩頭凌亂地披散著。
“白矖……白矖!”沈玉霏一拳砸在水中,緊接著,雙手攀住靈泉的邊緣,深吸一口氣。
噗通!
他將自己浸入靈泉,妖艷的面容染上虛弱,人看起來也脆弱了不少。
沈玉霏嘴上念叨著白矖,心里想的卻是另一個人。
梵樓。
……已經快要十五了,梵樓怎麼還不回來?!
沈玉霏記得梵樓的承諾。
梵樓說,十五之前會回來。
“本座……信你這一回!”
渾身是水的沈玉霏從靈泉中爬出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又一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