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嘶嘶——眼睛——嘶嘶——”
人修不說話,脖頸中生出的蛇頭卻口吐人言,“你不是——你不是!”
沈玉霏的面色逐漸凝重。
群狼環伺。
他聽不見聲音,自是不知道人修在念叨著什麼。
他只是仍舊沒有從這些奇怪的人修身上感受到殺意。
……慈悲。
無處不在的慈悲。
沈玉霏仿佛離開了水底的白矖廟,置身于深山中的佛寺。
無形的佛祖居于天幕之上,微垂著眼眸,慈悲雙眸緊緊地鎖定著他——
“滾!”沈玉霏僵住的身形忽而顫抖起來。
他手中的靈力長劍斬斷了無形的枷鎖,毫不猶豫地向身后伸出手:“梵樓,劍!”
開滿杏花的殘妝劍出現在梵樓的懷中。
血紅色的花朵在水中也依舊開得熱烈。
沈玉霏接住了化為血芒的重劍,雙手握住劍柄,并未拔劍,而是直接低呵著將套在劍鞘內的殘妝劍,向前猛地一揮。
——嘩!
清澈的水潭瞬間被分為了兩半。
沈玉霏生生將潭水劈了開來,空氣倒灌而入,水底白矖廟的廢墟中,身纏白蛇的石像,半邊身子也暴露在了空氣里。
“褻瀆大神——該死——”
無數蛇頭在人修的頸側亂舞。
它們憤怒地瞪著青色的眼睛,繼而又詭異地同時陷入了沉默。
只見人修在水中飛速聚攏,轉瞬圍攏成了一個圈。
圈正中的修士雙眸緊閉,脖頸上生出來的白蛇也僵住了。
須臾,那蛇忽而睜大了綠色的眼睛,張開滴著涎水的大口,扭身,一口一口地撕扯起人修脖子上的肉來。
“白矖大神——白矖大神——”
人修不知痛疼,麻木地立于人群中。
沈玉霏卻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愈發濃郁的“慈悲”之情。
“不行。”沈玉霏暗道。
他雖不知道人修在做些什麼,但卻依稀猜測出,他們在做類似于“獻祭”的事情。
獻祭,為了什麼?
答案顯而易見。
不論因人修獻祭而現身的,是不是大妖白矖本身,于三識受損的沈玉霏而言,都不是好事。
電光火石間,沈玉霏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與此同時,梵樓也執劍向人修沖去。
一黑一紅兩道身影,在瑩瑩的綠光中即將匯合之際,變故突生!
被人修圍攏在正中的修士,脖子已經被蛇吃得只剩森森白骨與糾纏的血管。
但他依舊無悲無喜地站在那里,雙手合十,渾身散發出慈悲之意。
而吃飽了的白蛇,奮力地扭動著身子。
蛇皮黏連著脖子上血管。
“砰!砰砰!”隨著蛇的動作,人修的血管根根爆裂。
人修的面色迅速灰敗,白蛇卻掙扎得愈發厲害,最后惡狠狠地扭頭,親口咬碎了自己與人修黏連著的那塊肉。
半截蛇從空中墜落,人修也失去了生命,重重地砸落在裸露在外的水底。
石像上白蛇的眼眸,在這一瞬間青芒大盛。
半截蛇被青芒籠罩,身形猛地抻長,竟在沈玉霏與梵樓的眼前,直接化為了一條渾身雪白的巨蟒。
——吼!
白蛇身形一扭,靈力暴走,瞬間將沈玉霏與梵樓都震得身形微頓。它也趁機扭身向石像飛去。
“給本座滾回來!”
一擊不成,沈玉霏毫不猶豫地握緊了殘妝劍。
繁花盛開,血光籠罩了他俊俏的面龐。
七情六欲從神識中消融,沈玉霏手中的重劍也直直地插入了白蛇的頭顱。
可出人預料的是,沈玉霏的重劍竟然沒有傷到白蛇分毫。
……又或者說,白蛇壓根不在乎頭顱上的致命傷。
他拼盡全身的力氣,游到了石像的身邊,然后嘶吼著向石像狠狠撞去。
想象中的碰撞并未出現。
石像的蛇瞳在他們靠近的剎那,猛地一閃。
“宗主!”
梵樓的心里同時迸發出一股鋒利的冷意。
濃濃的不安瞬間將他籠罩。
只見沈玉霏的身影連帶著白蛇,都消失在了青芒中。
“宗主……”梵樓身上壓抑的妖氣驟然爆發。
他渾身都籠罩在一層濃郁的紫氣里,唯獨雙瞳中燃燒著熊熊的金芒。
梵樓生生將雙指插/進頸椎,拖出了黏連著血肉的長刀。
“把宗主還給我!”
梵樓怒吼著撲向石像。
第一下,他的身體轟然撞在石身上,將石像都撞出了裂紋。
“放肆——怎敢對白矖大神無禮?!”
還活著的人修見狀,紛紛抬手。
數不盡的細線向梵樓沖去。
梵樓卻不管不顧,再次舉起長刀,滿臉狠意地撲向石像。
細線貫穿了他的皮肉,一團又一團血花在水中綻放。
梵樓無知無覺,燃著金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白蛇的石像,身上散發出來的戾氣,濃郁得竟然壓過了人修身上散發出來的慈悲。
“把宗主還給我!”
又是一聲戾呵,梵樓手中的長刀仿佛劃破了虛空。
渾身是血的梵樓順著割裂的虛空重重地跌落。
“宗主……宗主?”
眼前閃過的黑暗不過短短一瞬。
梵樓眼前再次恢復光明的時候,警惕地握住了骨刀。
他竟不知何時,來到了一座高高的祭臺上。
祭臺高聳入云,雪白的煙氣繚繞。
“宗——宗主?!”
梵樓順著煙氣,仰起頭,握著長刀的手瞬間沁出了濃稠的血,臉上的神情也扭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