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白矖廟內血腥氣彌漫,一個又一個凡人在眼珠破碎后,慘叫著癱倒在了地上。
蛇鱗花從他們的眼窩中“破土而出”,白色的蛇鱗紙屑似的覆蓋了他們的身體。
“啊——痛啊——”
“救救我——”
“救命——”
一片又一片白色的蛇鱗從凡人的懷中飛出來,齊齊回到了巨蛇的身上。
巨蛇瞇著綠色的眸子,冷漠地看著地上的凡人因為疼痛,痛不欲生地打滾。
“不是——不是——”
房梁上的白蛇咬碎所有的眼珠后,異口同聲:“不是——不是——”
無數重疊在一起的女聲宣告了凡人的死亡。
而死去的凡人,身上的變化并沒有停止。
雪白的蛇鱗覆蓋了他們裸露在外的皮膚,并開始往血肉里生出“根莖”。
根莖勒緊了血管與骨頭,繼而在一片令人牙酸的脆響中,生生將人,扭曲成了血肉模糊的“蛇”。
……沈玉霏通過梵樓不斷寫在掌心里的字,明白了白矖廟里發生的一切。
渾身覆蓋著白色蛇鱗的“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而是一條又一條骨骼碎裂,血肉模糊的肉蛇。
他們層層疊疊地堆疊在仙人雕像的面前,即便身死,蛇鱗卻沒有停止生長,直到完全覆蓋了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肉,將死去的人徹徹底底地轉變為蛇,方才消停。
不過是短短瞬息,原本還擠滿了凡人的白矖廟里就安靜了下來,變成了一座堆滿了死蛇的廟宇。
“什麼白矖大神,能把人變成蛇?”沈玉霏的感知里,那些凡人直到死,身上散發出來的都是虔誠的氣息。
他冷著臉抬手,靈力匯聚的長鞭橫掃而出。
——轟!
仙人的雕像轟然碎裂。
“裝神弄鬼!”沈玉霏砸碎了石像,直奔還沒有變回去的巨蛇而去。
“嘶嘶——嘶嘶!”
奇怪的是,那肆無忌憚地將凡人殺死的蛇,居然并不欲與沈玉霏為敵,而是盤在房梁上,晃動著巨大的蛇身,飛速地游過那些個已經變回雕像的蛇紋,向著白矖廟深處而去。
沈玉霏冷笑一聲,腳下猛地一踏,緊隨而去。
并非沈玉霏托大。
他身負殘妝劍,又有神器長安鐘,即便真的遇到了什麼難纏的敵人,還有剩下的三識可以獻祭。
“宗主——”
梵樓眼睜睜地看著沈玉霏緊隨白蛇而去,自是在不愿再待在破碎石像下。
漆黑的蛇鱗從梵樓的眼尾生長而出,迅速蔓延到鬢角,倒生的蛇紋也游到了他的眉心。
梵樓的氣勢較之先前,看似更弱了些,身形卻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很快就追上了沈玉霏的步伐。
但誰也沒有注意到,在梵樓化為妖修的剎那,房梁上所有的蛇都睜開了眼睛。
綠色的豎瞳在漆黑的廟宇里熠熠生輝,仿佛一簇又一簇或明或暗的鬼火。
它們直勾勾地盯著梵樓離開的方向。
“嘶嘶——找到了——找到了——”
無數女聲再次交疊著響起。
+
窸窸窣窣。
白蛇在白矖廟深處靈活地游走。
沈玉霏目不能視,且時刻提防著四周,一時竟也無法完全追上。
更奇異的是,他沒有從白蛇的身上感知到敵意。
那蛇必定是靈獸,也不知是不是在白矖廟里待了太久,渾身籠罩著一股詭異的慈悲之氣。
……慈悲?
呵!
若白蛇真的慈悲,怎麼會咬碎凡人的眼珠,再將他們都變成肉蛇?
沈玉霏心念急轉之際,白矖廟內也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與供奉著石像的殿堂不同,白矖廟越是往里走,越像是走進了一條昏暗的甬道,唯有甬道盡頭透出青色的光。
那些光是從墻壁上散發出來的,沈玉霏看不見,梵樓卻能看見,散發出光芒的,是一顆又一顆鑲嵌在墻上的夜明珠。
巨大的白蛇在青光中游走,雪白的蛇身亦是一道微弱的光芒。
越往深處走,神器散發出來的氣息越是濃郁。
嘩啦啦,嘩啦啦。
水聲忽起,白蛇精神大振,猛地向前游去,伴隨著重物入水之聲,整條蛇都消失在了水中。
沈玉霏毫不猶豫地跟上去,火紅色的身影眨眼就沒入了水中。
“宗主!”
梵樓悍腰一擰,欺身而去,終是在水中攬住了沈玉霏的腰。
冰冷的水中,沈玉霏無神的眸子被水底散發出的青色光芒映得剔透無比。
他順勢摟住梵樓的腰,長發在水中緩緩浮動,柳眉微揚。
沈玉霏用拇指蹭了蹭梵樓的耳根。
梵樓順勢翻身,抱著他向水中那游得只剩白點的蛇追去。
熾熱的懷抱驅散了水中的寒意。
沈玉霏收緊了雙臂,下巴擱在梵樓的頸窩里,先是分神將唇壓在凸起的血管上,感受著熟悉的心跳,繼而仰起頭,想要觸碰梵樓的臉。
誰曾想,梵樓竟一反常態,猛地抬起手,按住了沈玉霏的手背。
“嗯?”沈玉霏不滿地挑眉。
他的聲音被透明的氣泡包裹著,在梵樓的耳朵里懶洋洋地響起。
梵樓被氣泡破碎的輕微聲響震得渾身微僵,咬牙將修長的手指滑進沈玉霏的掌心,飛速地寫下一行字。
——神器,妖丹。
“妖丹?”沈玉霏果然轉移了注意力,扭頭“看”向水潭深處散發出來的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