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讓佛見愁跟著商時序。”沈玉霏吩咐完,話鋒一轉,眉頭再次蹙緊,“即便是玄機門的修士,心中也不可能全無情緒。”
如同梵樓。
沈玉霏即便眼睛看不見,也能感覺到身邊徘徊著一團熾熱的“火焰”。
這簇火焰簇擁著他,注視著他,哪怕相隔甚遠,視線也直勾勾地黏在他的身上。
沈玉霏享受這種感覺,自然也能感受到別的情緒。
——佛見愁的滿心疑慮,小竹子歇斯底里的快意……
一切的一切,不在他的眼中,卻也在他的心中。
唯獨商時序,是一個“透明”的人。
“他絕對另有所圖。”沈玉霏一錘定音,掌心在梵樓的肩頭輕輕一拍。
梵樓卻沒有如他所料,起身離去。
沈玉霏的薄唇一抿,不耐煩地抬起腳。
他赤足踏在梵樓的肩頭,不輕不重地踩下去:“又怎麼了?”
好似從秘境出來以后,梵樓就沒以前那麼聽話了。
沈玉霏不覺得是自己對梵樓越來越不設防了,他只覺得梵樓的身影格外“刺眼”了起來。
“不聽話?”沈玉霏用腳尖勾起梵樓的下巴,居高臨下地“望”過去,“不聽話,就滾回忘憂谷。”
他不需要不聽話的狗。
語調淡漠的威脅讓梵樓痛苦地皺眉。
“宗主……不要……”梵樓扶住了那只貼在下巴上的腳,“不要練……”
他會變強。
哪怕變成妖修……他肯定會變強!
他不想宗主變成小竹子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修狗:汪汪汪,變強,汪汪汪保護主人!?
第66章 066
熾熱的觸感像是火星, 在沈玉霏的腳背上迸濺開來。
他猝然收回了腿。
梵樓生著繭子的手掌蹭過細嫩的皮膚,帶來的,除了熱度,還有酥酥麻麻的癢意。
“本座……”沈玉霏惱羞成怒, “本座連你都命令不了嗎?!”
梵樓自是不愿惹宗主生氣。
他握住了沈玉霏的手, 指尖深陷在軟綿的掌心里, 一筆一劃地寫下了四個字。
——屬下遵命。
沈玉霏的手不自覺地顫了顫,繼而扭開頭, 一腳踹在梵樓的肩頭,咬牙:“滾!”
熱意離去。
沈玉霏卻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動。
他沉默片刻, 忽而伸手抓住了床榻上的枕頭, 惱火地丟向了梵樓離去的方向。
“混賬……混賬!”
沈玉霏氣急敗壞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滾回來!”
他的枕頭沒有落地, 梵樓身形一閃, 又拎著枕頭回到了天字一號房。
打不還手, 罵不還口。
沈玉霏心里卻沒有半點的高興。
他“瞪著”梵樓, 蒼白的面龐上寫滿了不甘:“過來。”
梵樓依言走過去扶住了沈玉霏的手臂。
“本座親自去!”
他起身,纖細的指尖點了點太陽穴——那里,安放著梵樓的一縷神識。
……即便無法立刻恢復三識,也得將那伙計尋到的機緣搶過來!
沈玉霏在莫名加速的心跳中, 恨恨地下定了決心。
他得完全掌控梵樓。
一縷神識,還遠遠不夠。
他……想要更多。
+
梵樓跟著沈玉霏離開了天字一號房。
兩人還沒有下樓, 就撞上了被商時序纏住, 煩得滿臉陰霾的佛見愁。
“姑娘,小生給你算一卦吧……哎呦, 姑娘, 別走啊!”商時序搖著十幾根扇骨, 追在佛見愁的屁股后面,殷勤地介紹玄機門的占卜之法,“你想知道什麼,小生都能給你算出來!”
說著,繞道了女修身前,“刷”得展開扇骨。
閃著金光的字跡流水般在扇骨上滑動。
佛見愁煩不勝煩,冷著臉呵斥:“讓開!”
“哎呦,小生是好心……”商時序見佛見愁抱起了懷中的柳琴,連忙側身讓到了一旁。這麼一讓,商時序就看見了沉默不語的梵樓與冷著臉的沈玉霏,眼前登時一亮,“小生給你們算也行。”
邊說,邊踱步到沈玉霏的身前,自說自話起來:“沈宗主,我雖不知道你想求什麼,但三千世界,人的欲望不過是那些——”
商時序說話間,手指已經在扇骨上輕點起來。
“生老病死,功名利祿,姻緣……咦?”
商時序的手指忽而止住,看著擋在沈玉霏身前,渾身散發著冷意的梵樓,嘴中念念有詞:“算你也行……臨風冒雨去還鄉,正是其身似燕兒(1)……閣下這一簽,可不太妙啊。”
商時序不愧是烏鴉嘴,算出的第一簽,就是個妥妥的下簽。
——嘩啦。
商時序松開手,將骨扇丟在地上,那一根根原本連在一起的扇骨四散開來,每一根扇骨上都隱隱顯現出字跡來。
原來,他手中的扇子是由簽組成的。
梵樓已經從沈玉霏的口中得知,商時序是個算不出好事,只算得出壞事的玄機門弟子,故而并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上,直到——
“閣下勞心費力,在姻緣一事上,卻注定無緣啊。”
梵樓的臉色猛地僵住。
商時序已經蹲在了地上,將四散的扇骨逐一拾起:“……哎呀呀,竹籃打水一場空……閣下的姻緣不但無緣,還要命啊!依小生來看,閣下還是放下執念比較好。”
——唰!
商時序話音剛落,一柄散發著血光的殘劍就橫在了頸側。
同一時間,沈玉霏也察覺到了梵樓身上散發出的凜冽殺意。
他微微挑眉。
梵樓的殺意不是對佛見愁,也不是對客棧里的小竹子,那麼只能是對那個連他都感知不到的商時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