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商時序頓了頓,緩緩抬起了頭。
他的視線落在窗后的那抹紅色的身影上。
“還請沈宗主解惑!”商時序重重道,“小生知道沈宗主并非喪心病狂之輩,那醒骨真人的秘境里,也沒有讓沈宗主寧愿與天下為敵,也要得到的寶物……小生只想知道,那日,桃林里究竟發生了什麼!”
醒骨真人的秘境關閉,幾十個宗門的弟子慘死的消息早已傳遍了修真界。
佛見愁在忘憂谷中也聽到了風聲。
她順著商時序的視線,望向了站在窗后的沈玉霏。
宗主似乎有些不對勁。
佛見愁原本放在玉清門弟子的尸身上的心思,稍稍放在了沈玉霏的身上。
不怪沒骨花私下里嚼舌根,說佛見愁身上沒有幾絲人氣兒——她向沈玉霏效忠,守護忘憂谷,注意力便傾注在自己要做的事情上。
如今聽著商時序的話,回想起在客棧中見到宗主的點點滴滴,佛見愁的眉,一點一點蹙起。
……宗主的頭上多了根簪子。
佛見愁知道,沈玉霏的衣食住行,向來是抱劍侍婢黃鶯負責。
此番,黃鶯被留在了合歡宗內,整日以淚洗面,恨不能扎小人詛咒梵樓,想來,是不會將宗主的東西心甘情愿地交到梵樓手中的。
……宗主從秘境中出來,怕是也不會讓梵樓繼續跟著了。
佛見愁還不知沈玉霏對待梵樓的態度已經完完全全地變了樣,自顧自地想,宗主頭上的簪子,怕是從秘境中得來的法器。
可區區一個法器,不足以解釋宗主身上的違和感。
佛見愁的視線又從沈玉霏的身上轉移到了梵樓的身上。
若說沈玉霏的身上有違和感,那麼梵樓仔細打量起來,簡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梵樓面上的白紗被黑金交織的面具取代,身上漆黑的勁裝也變成了一件極其眼熟的玄袍。
佛見愁的瞳孔微微一縮,抱著柳琴的手不自覺地顫抖,甚至在無意中撥動了琴弦。
即便宗主沒有離開忘憂谷之前,她與妹妹已經隱隱察覺到,宗主待梵樓不同了,但她們也著實沒有想到,會如此不同。
如此一想,佛見愁覺得梵樓身上的氣勢都變了。
是《白玉經》修煉到了大成,還是在醒骨真人的秘境中得到的機緣?
電光火石間,佛見愁的心里已經過了萬般念頭,而站在窗后的沈玉霏依舊沒有感受到商時序身上的情緒。
他擰著眉,低低地喚了聲:“梵樓!”
梵樓立刻翻身回到天字一號房,看也不看被留在院中的人,重重地關上了窗戶。
“梵樓,是誰?”
沈玉霏急躁地扯住了梵樓的手腕。
梵樓俯下身,手指無聲地在他的掌心里寫寫畫畫,很快就將院中發生的一切都寫了出來。
“商時序……”沈玉霏瞇起了無神的眼睛。
他的心隨著梵樓的出現,莫名地平復了下來。
沈玉霏先是轉身,坐在了床榻上,繼而厲聲輕呵:“以后無事,不許離開本座的身邊!”
再然后,才開始回想商時序這號人物。
天下宗門不計其數,玄機門是其中不大不小的一個。
玄機門的弟子,擅長運用各種法器測算天機。
說白了,就是一群窺探天機的修士罷了。
他們平日里與世無爭,偶爾會出山幫人算算何處風水好,適合渡劫,也會替宗門測算安立山門之所。
此番,進入醒骨真人的秘境的修士中,也有玄機門的修士。
而商時序則是這一代玄機門弟子中,極出名的一個。
他出名,不是因為他修為高深,或是能掐會算,而是因為他的“烏鴉嘴”。
整個玄機門,算出來的都是良辰吉日或是洞天福地,唯有商時序,執一柄骨扇,說出口的都是“壞事”。
也正是因為有這張“烏鴉嘴”,商時序修為不怎麼樣,名聲卻在修士中如雷貫耳。
沈玉霏同梵樓簡單說了商時序之事,隨意道:“他問,你便實話實說,至于他信不信,就是他的事了。”
旁人或許會在意商時序的烏鴉嘴,沈玉霏卻不在乎。
他更在意那個瘋了的小竹子:“你說他摳出了自己的眼珠,就成了仙人?”
……簡直是無稽之談。
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仙人渡劫,有被劈得靈臺碎裂,重新淪為凡人的可能,凡人也就有得到機緣,莫名地走上大道的機遇。
相生相克,萬物有自己運轉的法則。
沈玉霏若有所思地動了動手指,指尖輕觸眼皮,指腹輕飄飄地帶過那片的肌膚:“或許,他得了機緣……”
“梵樓。”沈玉霏語氣一頓,向梵樓伸出了手。
梵樓順勢單膝跪在了榻前。
沈玉霏傾身過去,依偎在梵樓的身前,輕笑起來:“本座要你去看看,那小竹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若是世間真有這麼一種功法,需要人失去雙眸,才能修習,對于如今失去三識的他而言,簡直是雪中送炭!
沈玉霏從小被撿回合歡宗,前任宗主玉嬌嬌沒教過他什麼,他心中自然也沒有忌諱。
旁人覺得小竹子摳出雙眸的修煉方法過于血腥,沈玉霏只覺得自己也遇到了天大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