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樓一邊搖頭,一邊在他的掌心里輕輕地戳了一下。
沈玉霏微怔,梵樓卻已經轉身離開了天字一號房。
“混賬……”沈玉霏猛地收起了攤開的五指,像是握住了一團火。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惱什麼,摸索著對著床榻踹了一腳:“怎麼敢……你怎麼敢……”
沈玉霏的喃喃淹沒在一片急促的喘息聲中。
而打開天字一號房的梵樓已經對上了走進客棧的佛見愁。
二人視線一碰,就迸濺起了危險的火星。
“梵樓?”佛見笑拂開殷勤地湊上來的掌柜的,“你的臉……”
佛見笑面前的梵樓,乍一看,與以前沒有什麼區別,但細看,卻又處處透著不同——梵樓臉上的白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黑金交織的面具。
梵樓身上的氣勢也變了。
……依舊沉悶陰暗,卻隱隱有了掩飾不住的鋒芒。
“宗主的意思?”佛見笑皺了皺眉。
梵樓沉默不語,微垂的視線落在佛見愁的手上。
他完全沒有回答的意思,只身擋在了天字一號房門前。
若來翼州城的是沒骨花,此刻定要纏著梵樓,問東問西,可此刻站在客棧里的,是不茍言笑的佛見愁。
縱使佛見愁心里有諸多不解,她也沒有多問。
佛見愁冷著臉問:“宗主找我何事?”
“玉清門,孟鳴之。”梵樓同樣面無表情地答。
佛見愁聞言,雙臂抱懷,一把漆黑的柳琴憑空顯現。
她五指在透明的琴弦上輕輕撥弄,無數繁雜的字隨著琴音,浮現在他們二人眼前。
佛見愁一目十行,語氣平平地念:“孟鳴之身受重傷,被玉清門的掌門,長燈真人帶入老祖閉關之所,生死不明。
”
就像玉清門有善于操縱靈蜂來探查消息的明心,合歡宗的佛見愁也有自己探聽消息的方式。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越撥越快,探查到的消息也越來越多。
“玉清門老祖閉關之所,不久前曾有異動……就在孟鳴之進入秘境之時。”
“……長燈真人曾率長老在老祖閉關處,布置了結界。”
“……結界似乎要碎裂了。”
佛見愁說到這里,忽而一頓,繼而咳出一口血,手中的柳琴也徐徐消散。
梵樓明白,這便是佛見笑能探聽到的全部消息了。
他微微頷首,示意自己明白了。
佛見愁的視線便越過梵樓的肩膀,落在天字一號房的房門上。
“宗主要見我嗎?”
話音剛落,天子一號房內就傳來一聲輕響。
梵樓的心微微一沉,不等佛見愁開口,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宗主。”
梵樓閃身進屋。
只見沈玉霏站在桌邊,手邊是一只打翻的茶碗。
溫熱的茶水順著桌沿滾落,在地上氤氳出了一團小小的灰色印子。
梵樓走過去,握住了沈玉霏涼絲絲的手:“屬下回來了。”
沈玉霏氣息不穩,五指翻轉,死死地勒住梵樓的腕子,頃刻間在那塊皮膚上留下了五道紅印。
他明明心里已經氣得要命,偏生說出口的話,不急不緩,甚至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調笑:“本座以前沒見你同佛見愁如此熟稔。”
梵樓看著沈玉霏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印記,眼里涌出病態的滿足:“屬下……”
他邊說,便用手指寫道——佛見愁,玉清門。
“她查到了什麼?”
——結界,碎裂。
沈玉霏的思緒被掌心下的字帶偏了:“哪兒的結界?”
——玉清門,長燈真人。
“玉清門的掌門在他們宗內老祖閉關的地方,布置了結界?”沈玉霏明白了梵樓的意思,心里模模糊糊的猜測愈發清晰起來——前世,玉清門的老祖始終在閉關,從未現世,沈玉霏也只與長燈真人交過手。
但他有一種預感,或許玉清門的老祖,并非世人所想,是玉清門的“守護神”,或許……
梵樓見沈玉霏不說話,又寫了一行字。
——佛見愁。
“她要見我?”
沈玉霏會意,繼而出乎梵樓的預料,欣然應允:“好。”
“宗主!”梵樓一驚,眼里滿是掙扎。他連字都懶得寫了,直接捏緊了沈玉霏的手腕。
沈玉霏挑眉冷笑:“怎麼,本座還要怕宗內的一個長老不成?”
他拂開梵樓的手指,撣了撣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讓她進來!”
沈玉霏說話間,身上氣質陡然一變。
他又成了合歡宗那個高高在上,喜怒無常的宗主,眼角眉梢都是逼人的譏誚艷色。
誰能想到,他在梵樓的面前,是那副鮮活的模樣呢?
梵樓自知阻攔不得,便沉著臉從儲物囊中取出了殘劍。
他亦將先前宗主給的玉簡捏在了手中。
天字一號房的房門打開了。
佛見愁的視線在殘劍上短暫地停頓了片刻,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緊。
“屬下拜見宗主。”她跪在了沈玉霏的腳邊。
此時的沈玉霏已經用靈力幻化出了長椅。
他斜倚在其上,空洞的眼睛微闔,里面的光若有似無,乍一看,竟看不出任何的異樣。
佛見愁果然沒察覺出不對。
“屬下探查了玉清門的消息,那孟鳴之的確身受重傷,且被送進了玉清門老祖閉關之所。
”她將對梵樓說過的話,又對沈玉霏說了一遍。
沈玉霏單手托著下巴,心不在焉地抬了抬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