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驚秋像是想到了什麼, 眼底涌現出濃濃的驚駭。
她立刻原地盤腿坐下,從懷中摸出了那副在秘境第三層就拿出來, 觀察丹爐的四四方方的鏡子。
裴驚秋的手指在鏡子上輕點數下, 無數法陣從指尖傾瀉而下,密密麻麻的黑字也隨著法陣, 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那是海中月的長老贈予裴驚秋的秘寶, 即可用來觀察法陣, 又可以此為媒介,查詢海中月收藏的所有古籍。
“應該在……應該在的!”裴驚秋的眼珠子飛速地左右晃動,無數字符在她的眼前跳躍閃爍,“我明明記得……”
癱在她身側的小月似有所感,僵硬地扭動著脖子。
小月的視線剛落在裴驚秋的身上事,還帶著一個師妹對師姐的濡慕之情,但頃刻間,這絲情感就被青芒覆蓋。
這縷青芒與孟鳴之眼里的青芒如出一轍。
“小月”瞇起眼睛,看著全神貫注地查詢著古籍的裴驚秋,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
很快,她就不看裴驚秋了,而是與“孟鳴之”一道,眼神玩味地盯著已經結完印的沈玉霏。
此時的沈玉霏,周身氣勢節節攀升到了極致,隱隱有壓過在場所有修士的氣勢。
他身上的紅袍無風自動,金色的杏花紋路從袍角蔓延腰身,仿佛一副細金雕刻的纖細戰甲,勾勒出了他修長的身形。而血色的花則在他裸露的腳踝與猩紅的眼尾扎根,妖冶的花顫顫巍巍地浮現。
那花在皮肉上綻放,經脈清晰,細細的血流匯入花瓣,才染成了那片鮮艷的紅。
沈玉霏籠罩在一層曖昧不清的紅光中,眼中的情緒隨著結印的完成,褪了個一干二凈。
他重新握住了劍柄,將重劍從泥土里拔出來。
細碎的花瓣黏在劍身上,好似一道又一道血痕。
沈玉霏的臉映在劍身上,一片肅殺。
“重劍‘殘妝’……”懸在空中的“孟鳴之”見狀,面露懷念,“玉嬌嬌的劍,真真是好久不見。”
“……她的劍怎麼會在你的手里?”
沈玉霏恍若未聞,拖著重劍騰空而起。
墨發飛揚,血紅色的身影卷起滿地落花。
滿階芳草綠,一片杏花香。
沈玉霏的劍意與玉清門的修士截然不同。
并非凌厲,也不兇悍。
他的劍意如纏綿的春雨,透著無盡的纏綿。
可藏在纏綿下的殺意在對上君子劍的剎那,轟然炸裂。
刷!
桃林中所有盛開的桃花都在這一剎那碎成了粉塵。
甜膩的花香蕩漾開來。
兇悍的殺意以名為“殘妝”的長劍為起點,氣勢洶洶地涌向四周。
血浪登時將所有人籠罩在其中。
沈玉霏也已經逼近了“孟鳴之”的身前。
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生硬地擠出一抹冷笑。
“你說的,是我的師父?”
兩柄劍無聲地碰撞在一起。
沈玉霏的喉間溢出一絲腥甜,他卻毫不在意,喉結輕滾,便將那絲血意咽了回去。
他大笑:“玉嬌嬌……”
沈玉霏笑完,眼神猛地一戾,不退反進,眼尾杏花紅芒大盛:“她自然是死在我的手里了!”
滿是陰寒之氣的靈力炸開來,剛剛還在桃林中翻涌的血浪都凝成了浮空的冰晶。
“孟鳴之”亦隨著氣浪倒飛而出。
沈玉霏見狀,微微瞇起眼睛,雖沒有放松警惕,但緊繃的心弦稍稍松了些。
……不過如此。
孟鳴之的實力,沈玉霏心知肚明。
前世,他雖沒來得及與之交手,但修為,輕易便可看出深淺。
“玉清門的秘術?”他自言自語,“不管是什麼——”
沈玉霏話音未落,瞳孔忽地縮小到極致。
下一瞬,他橫劍在身前,渾身的靈力瘋狂地涌動。
可即便如此,沈玉霏依舊沒能擋住瞬間出現在面前的“孟鳴之”的攻擊。
噗嗤!
一朵血花綻放在他的左胸。
緊接著是第二朵,第三朵……
“宗主!”
桃林中傳來了梵樓撕心裂肺地呼喚。
“滾……給本座滾開!”
沈玉霏忍痛吐出一口血。
他看也不看梵樓,卻用戾呵將梵樓釘在了原地。
“孟鳴之”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太強了,他都抵抗不了,梵樓來了,又有什麼用?!
沈玉霏咬緊牙關,劇痛從身體的各處傳來,甚至是神識——
此時的“孟鳴之”太強了,竟讓他的動作不由自主地遲緩起來。
全方面被壓制的滋味著實難受。
沈玉霏已經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久到,他回憶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噗嗤!
又一道劍芒沒入了他的膝蓋。
沈玉霏身形微晃,手中殘妝劍的劍芒也黯淡了下來。
他的臉上劃過一道隱隱的狠意,再不顧“孟鳴之”的攻擊,竟閉上了雙眼。
鮮血與桃花開始在沈玉霏的身邊凝聚。
“孟鳴之”似有所感,身形驟然停滯,面上劃過一道興味。
“殘劍決……你還真將玉嬌嬌那個瘋女人的東西都學會了啊?”“孟鳴之”收回了君子劍,負手于身后,喃喃搖頭,“合歡宗的瘋子……哼,一個一個都不要命!”
“……歪門邪道!”
“孟鳴之”不屑地輕哼,仿佛沈玉霏即將使出來的招數甚是不堪,不足為玉清門的弟子道也。
沈玉霏自是不會在乎“孟鳴之”的話。
他從不在乎外人的看法,自然也不會在乎一個修士對自己修習功法評頭論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