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孟鳴之沉浸在一道道想象中的充滿敬仰的目光里,無法自拔,連帶著看身邊的師弟與師妹,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方才,為何不出手?!”
孟鳴之惡狠狠地逼問站在自己身后的正因:“你捫心自問,我可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為何眼睜睜地看著我被削去一塊肉?!”
正因面色發白,一時說不出話來。
孟鳴之當玉清門首徒的時間太久了。
久到正因記不起來,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事。
仿佛從他踏入玉清門的那一刻起,孟鳴之就是宗門上下,人人敬仰的大師兄了。
先前,正因也是如此看待孟鳴之。
他恨不能成天追在孟鳴之的屁/股后面,也恨不能宣告天下,他們玉清門內有孟師兄這樣,驚才艷艷的天才。
可多年來積攢的濡慕之情,伴隨著秘境的深入,轟然倒塌。
不僅僅是因為蛇鱗。
正因想,若是孟師兄僅僅是臉上生出了蛇鱗,他就會和盈水一樣,一邊尋找解決蛇鱗的辦法,一邊苦口婆心地向所有的人解釋,他的師兄不是妖修。
然而,正因想到孟師兄自打進入秘境后,種種讓人無法忽略的異樣,終究是咬牙答:“孟師兄,沈姑娘說得不錯。”
“……一報還一報。你傷了他的抱劍侍從,他自然也要替那侍從討回公道。”
孟鳴之聞言,猛吸一口氣。
他并未第一時間反駁,而是陰惻惻地看向在正因身后站著的玉清門弟子:“你們也是這麼想的嗎?”
無人回答孟鳴之的問題,連先前最維護他的盈水,都狼狽地低下了頭。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好……好。”孟鳴之收回視線,冷笑連連。
——一群墻頭草。
你們知道些什麼?!
孟鳴之冷哼一聲,抬手扶住了因為生出裂紋而不住地往下滑落的面具。
本來,他還顧及著同門情誼,想在進入丹房后,出手保護玉清門的弟子,如今看來,竟是他自作多情了。
孟鳴之將心神徹底地從同門的身上收回來,轉而看向周圍的修士。
這些人還等著他發話呢!
孟鳴之因秘境之事,再次獲得虛幻的追捧,面具下的唇勾起,那條長長的舌更是探出了唇角,激動得四處晃動。
離孟鳴之近的修士,自是聽到了不絕于耳的“嘶嘶”聲。
那是蛇吐信的聲音。
他們面色凝重,若不是想得到更多關于醒骨真人的消息,怕是下一秒就會閃電般離開孟鳴之的身邊,并對其拔刀相向。
“……要想進入丹房,還得通過一片流沙地。”
孟鳴之終是吐出了一點關于秘境第三層的確切消息。
流沙地并不兇險,且并非醒骨真人對進入秘境的修士的考驗。
那只是數不盡的靈獸喪命后,骨灰堆積形成的天然天塹罷了,只要小心謹慎些,就能安然渡過。
“無需擔心。”裴驚秋見孟鳴之率領著一眾修士往流沙地走,手指翻動,呼吸間結出了新的陣法。她對沈玉霏說,“我知道沈姑娘不需要我們海中月的陣法的保護,但你救下小月,我得還這份恩情。”
言罷,翻飛的手指一頓,徹底成型的陣法籠罩住了沈玉霏與孟鳴之。
沈玉霏抬起頭,看著即將融入虛空的繁雜陣法紋路,心道,小月與裴驚秋比起來,當真是個半吊子。
他略一思索,沒有拒絕裴驚秋的好意,而是抬手示意梵樓上前。
“一道走吧。”沈玉霏的話是對裴驚秋說的。
裴驚秋心思被戳穿,一時間,面露羞愧之色。
她施展陣法,的確抱著讓沈玉霏同自己一道前往丹房的心思。
畢竟,即便有陣法保護,海中月女修們的實力也太弱了。
“沈姑娘……”裴驚秋難堪地咬了咬唇。
沈玉霏擺了擺手,不以為意。
重活一世,他已經沒了對清心丹的執念。
解決情毒固然重要,但現在有梵樓在側,他不會再將希望寄托在一顆不知有沒有效用的丹藥上了。
“走吧。”他止住裴驚秋的話頭,率先向流沙地掠去。
梵樓猶如一抹暗影,消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他的眼里只有沈玉霏,完全無視了海中月的女修。
……梵樓的心里其實很是焦躁。
宗主在側,他壓根尋不到摳破手臂上的傷口的時機。
加之修士的肉/體經過靈力無數遍的淬煉,強悍異常,他胳膊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痕,竟然已經有了愈合的趨勢。
梵樓心急如焚,竟連沈玉霏對自己說話,都沒聽見。
“梵樓。”沈玉霏腳步微頓,擰眉回首,“你……”
梵樓匆匆抬眸:“宗主?”
“沒聽見我在同你說話嗎?”他惱火地拽住梵樓的衣襟,將人輕輕往面前一拎,“我問你,除了手臂,還有哪兒受了傷?”
梵樓茫然的視線一瞬間有了焦距。
傷……傷!
他的喉結悄悄一滾,體內靈力翻涌,幾道血淋淋的痕跡瞬間出現在麥色的胸膛上。
“身……身上。”
梵樓吐息微熱,巴巴地看著沈玉霏,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低道:“宗主,屬下……屬下身上也有傷。
”
在梵樓的心里,為沈玉霏受傷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