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樓卻往前踏了一步,遲疑道:“宗主……”
梵樓的眼神迷茫中帶著一絲隱藏得極深的渴望。
他不確定宗主是否真的因為自己受的傷而生氣,舔著干澀的唇,又喚了一聲:“宗主。”
沈玉霏死死地盯著被玉清門弟子扶起的孟鳴之,胸腔劇烈起伏。
“宗主,屬下……”
梵樓話音未落,他已經兇狠地扭過了頭,艷麗的眉眼間燒著灼人的火光:“胳膊伸過來!”
梵樓的瞳孔驟然緊縮,呼吸也屏住了。
……是真的。
宗主真的在擔心他的傷。
梵樓連呼吸都忘了,將傷痕累累的胳膊伸到沈玉霏面前時,才想起來呼吸,胸腔登時翻涌如浪。
可他卻又習慣性地壓抑著喘息,于是,藏在面具后的臉都泛起了病態的紅潮。
“宗主。”梵樓不自覺地垂眸,看著沈玉霏濃密的睫毛在眼窩里投下淺淺的陰影,心跳如擂。
手臂上的傷似乎已經不痛了。
梵樓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那只輕輕落在自己傷處的手指上。
沈玉霏的指腹柔軟如綢緞,蝴蝶似的落下。
梵樓隨著他的動作細微地顫抖,目光發直地盯著自己逐漸被靈力封住不再淌血的傷口。
……梵樓甚至記恨起那道傷口來。
一道不足為道的傷,竟也能被宗主全神貫注地注視著——
梵樓的下顎猛地緊繃,后槽牙暗暗地咬緊。
“怎麼?”沈玉霏凝聚著靈力的手指一頓,看著梵樓手臂上隆起的線條,輕哼一聲,“覺得痛?”
他不擅療傷,只會用靈力粗暴地封住涌出鮮血的傷口。
“覺得痛,下次就不要再受傷。”沈玉霏的手再次沿著傷痕滑動起來,“梵樓,你是我的人——”
他邊說,邊仰起頭,對上梵樓晦暗不明的視線,眼尾倏地一壓:“聽明白了嗎?”
嬌呵炸響在耳畔,梵樓緩緩點頭。
他想,自己終究是給宗主丟臉了。
梵樓不奢望宗主關心自己,只得來一點點的眷顧,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屬下明白了。”梵樓握緊了殘劍,“屬下……以后不會再給宗主丟臉。”
沈玉霏聞言,心倏地墜地,又狠狠地懸了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聽了梵樓的話,心里為何會冒起火氣——
對!
他就是這麼想的。
他就是怕梵樓給自己丟臉!
可……
可又不盡然。
沈玉霏抿緊了唇,余光瞥見那根蹭過梵樓傷口的手指沾染了零星的血跡,心神微動。
略加思索后,他將指尖含在了嘴中。
鮮紅的唇裹住了粉白的指尖,兩種極鮮明的色澤在梵樓的眼里交融。
沈玉霏的身上有種渾然天成的欲。
他舔得隨意,赤紅色的一點舌尖探出唇角,仿佛探出墻頭的一朵開得剛好的紅杏。
濕氣繚繞。
墻頭積雪消融。
花開荼蘼,濕漉漉的水痕猶如纏綿的細雨,很快就染濕了指腹。
他明明舔得坦蕩又自然,全然沒有半點刻意勾引的意思,卻能輕而易舉地激起旁觀者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更有甚者,心中會生出殘暴的施虐欲。
世上最漂亮的花,被揉碎的時候,會不會更美?
他高高懸在枝頭時,俾睨眾生。
眾生卻只想將他踩在腳下,品嘗花瓣間流出的甜膩的血。
“宗主。”梵樓的眼眶突兀地浮現出紅意。
他不想宗主當著所有修士的面,舔舐那根沾血的手指。
他恨不能挖出所有人的眼珠子,斷絕或是隱晦,或是赤/裸的視線。
他更恨不將將沈玉霏的手指搶到自己的唇間,舔去骯臟的血跡。
他是妖修。
被人修厭惡,恨不能殺盡的妖修。
他的血也是骯臟的。
宗主……宗主怎麼能舔他的血呢?
梵樓痛苦得指尖發顫。
是他弄臟了宗主,是他玷污了宗主。
可萬般痛苦中,還有一絲卑劣的欣喜在升騰——那是他壓抑已久,不能為外人道的癡戀——真好,宗主的唇齒間,染上了他的氣息。
梵樓的心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地攥在了掌心里。
那五根手指兇狠地攥緊時,梵樓的心里全是自責與痛苦,可當那五根手指稍稍松開,無窮無盡的欣喜就爭先恐后地涌了出來。
梵樓就這麼在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中無聲地煎熬。
他靜靜地注視著沈玉霏,眼底升騰著壓都壓不住的狂熱。
而沈玉霏旁若無人地舔干凈手指尖的鮮血,瞇著眼睛收回了濕軟的舌。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仿佛意猶未盡一般,目光落回了梵樓受傷的手臂。
……光削下孟鳴之胳膊上的一塊肉,不足以解他心頭之恨。
梵樓察覺到沈玉霏的視線,不受控制地抬起了胳膊,生著繭子的手僵硬地向前探去。
近了。
更近了。
梵樓的拇指最終停在了沈玉霏濕漉漉的唇角。
“嗯?”
沈玉霏有些詫異地挑眉。
他因功法之故,極其排斥旁的修士的觸碰與氣息。
梵樓是知道的。
梵樓甚至因此,不斷地進法塔接受懲罰。
梵樓怎麼還會碰他?
沈玉霏詫異之余,剛剛上下起伏的心莫名地安定了片刻。
梵樓是不一樣的。
梵樓……梵樓是他重生以后,唯一信任的人。
所以沈玉霏沒有生氣,僅僅是挑起細長的眉,不耐煩地瞪了過去:“本座唇上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