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霏嬌哼一聲,細腰軟塌,幾乎坐不住,半歪在了榻上。
水霧蒙上了他的眸子,晶瑩的汗水亦順著嬌麗的面龐跌落,劃過紛亂的發絲,沒入了雪白的脖頸。
梵樓死死地盯著其中一滴汗,喘息聲越來越響。
……宗主。
宗主!
梵樓一邊運轉著功法,一邊迷迷糊糊地想,宗主只有情毒爆發的時候,才是暖的。
人是暖的,氣息也是暖的。
可這樣的溫暖從不屬于他。
孟、鳴、之。
梵樓已經有些飄忽的視線瞬間凝聚。
恨意一瞬間顛覆了理智。
梵樓壞了沈玉霏的規矩。
他握住了宗主汗津津的手,手指迫不及待地滑進了指縫:“宗主……”
梵樓強忍著將沈玉霏拉進懷里的欲望:“宗主,那孟鳴之……孟鳴之心懷不軌——”
——砰!
不等梵樓將話說完,一股駭人的靈力忽地從沈玉霏的身體里迸發而出。
梵樓從不對沈玉霏設防,生生挨了這一下,整個人砸在臨月閣的墻壁上,“噗”得吐出一口混著肉沫的血來。
“孟、鳴、之。”氣喘吁吁的沈玉霏單手扶額,看著耷拉著腦袋向地上滑落的梵樓,紛亂的畫面再次出現在眼前——
孟鳴之為他在陣法中慘叫掙扎,骨骼碎裂,渾身浴血。
孟鳴之……
孟鳴之。
沈玉霏眼里搖曳的光逐漸凝實,一道聲音鍥而不舍地在他的耳邊重復:是孟鳴之。
是孟鳴之救了你。
是孟鳴之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將你從秘境中帶了出來。
…………
“孟鳴之救了我。”沈玉霏麻木地自言自語,“你……”
他冰冷的目光轉向了已經跌跪在地,連站都站不起來的梵樓。
沈玉霏唇角一勾,露出了一抹譏諷的笑意。
“你又算是個什麼東西?”
梵樓隨著他的話,又嘔出一口血來。
神識受損,比身體受損,還要痛苦,梵樓本就是強弩之末,如今受了重擊,耳中嗡鳴不斷,疼痛從身體的每一處肆意涌出來。
他身上的骨頭仿佛全斷了一回。
沈玉霏說完,卻還覺得不夠。
他攏了攏松散的衣衫,取出一張帕子,反反復復地擦拭著被梵樓碰過的手腕。
“你……”
沈玉霏提線木偶般僵硬地走了幾步,眼底短暫地浮現出了清明,但很快,這絲清明就被霸道的藥力淹沒。
他走到梵樓的身前,一腳踹過去,腳尖順勢攆著梵樓無力的手臂:“方才是用這只手,碰的我?”
無窮無盡的惡意在沈玉霏的心底滋長,如同一只生滿無數猙獰觸手的怪物,悄無聲息地包裹住了他的心房。
——殺了他!
——砍了他的手!
血意爬上沈玉霏的雙眸,他的手中不知何時以靈力凝聚出了一柄染血的匕首。
鋒利的刀鋒無聲無息地落在了梵樓的手腕處。
梵樓卻看也不看那柄匕首,只哀哀地抬眸,即便面容被白紗覆蓋,宛若實質的悲傷也從深邃的眼睛里溢了出來。
沈玉霏兀地怔住。
可很快,他的耳畔再次傳來凄厲的吶喊。
——殺了他啊!
——快,殺了他!
沈玉霏的手一顫,刀鋒沒入梵樓的手腕,鮮血噴涌而出。
“宗主……”梵樓不自覺地顫抖著,艱難地挪動著身軀,一點一點地從地上爬起來,“若是砍下……砍下屬下一只手,能讓宗主……宗主高興,屬下……屬下替宗主動手!”
言罷,另一只還能動的手竟閃電般握向了匕首的刀柄!
沈玉霏猝然一驚。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明明想殺了面前被白紗蒙住臉的梵樓,身體卻在電光火石間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選擇——沈玉霏狠狠一抬手臂,躲開了梵樓試圖握住匕首的手,也將那柄已經將梵樓的手腕割出傷痕的匕首甩飛。
咚!
匕首甩出一串血痕,深插/在墻上,不住地顫動。
“滾。”沈玉霏看也不看瞪大了眼睛的梵樓,捂著頭踉蹌著退回了床榻上,“給我滾!”
“宗主……”捂著滴血的手的梵樓不甘地往前邁了一步。
下一秒,他就被靈力擊飛,撞開臨月閣的門,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在暗中觀察許久的沒骨花現了身。
她先是探了探梵樓的鼻息,發現梵樓還活著,長舒一口氣:“還好還好,要是宗主一氣之下把你打死了,我還挺愧疚的。”
“……畢竟,是我攛掇你來勸說宗主……罷了罷了,若你真出了事,我一定為你立墳豎碑。”
“……你且安心地去吧!”
沒骨花三言兩語間,竟是要將梵樓送走了。
梵樓卻不在乎沒骨花的鬼話。
他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視線落在自己多出一道血痕的手腕上,似哭似笑地喃喃:“宗主……”
沒骨花只覺得骨縫里都被梵樓叫出了滲人的寒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叫魂呢?”
繼而,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到底同宗主說了什麼,把宗主氣成這幅模樣?”
要知道,先前勸說過沈玉霏的人,也不是沒有。
沒骨花自己就勸過!
可……可即便宗主生氣,也沒下過這麼重的手。
可惜,沒骨花想要打探消息,問梵樓是沒有用的。
只見梵樓默默地從地上爬起來,繼而拖著沉重的步伐,一點一點地向著臨月閣外挪。
“喂,我問你話呢!”沒骨花不甘心地追上去,還沒走兩步,就冷笑著停下腳步,“瞧瞧,瞧瞧!同樣是男人,你去找宗主,是被轟出來,人家孟鳴之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