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狐妖恨透了白一心,若是方才沈玉霏順勢將白一心的牌位描紅,許是就得不到秘境第二層的機緣了!
此時的沈玉霏還不知道,秘境第二層的機緣已經被孟鳴之與無臉人做了交易。
他重新執筆,將白一意,也就是醒骨真人的牌位拿在了手里。
紅墨沁入牌位,仿若干涸的血跡。
……又或許真的是血。
沈玉霏聞到了腥甜的氣息。
不過,這已經不是他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他替妖修描好了醒骨真人的牌位,重新將牌位放回了供桌。
陰風大作。
“嘻嘻——”妖修的笑聲中浸滿了悲哀。
她飄飄然落于供桌前,對著牌位盈盈跪拜下去。
妖修足足拜了三次,再次轉身時,滿面都是淚痕。
“嘻嘻——”只是,即便淚流滿面,她仍然只能笑。
妖修一邊笑,一邊從懷中取出一枚瑩潤無暇的丹藥。
沈玉霏暗暗提高警惕,甚至在手指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靈氣。
他幾番確認無誤后,伸手向丹藥探去,卻不料,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妖修,在這一剎那發了難。
乳白色的影子猛地從丹藥中躥出來。
它既不攻擊沈玉霏,也不攻擊梵樓,而是化為無數細長的蛛網,瞬間將沈玉霏從頭包到腳。
妖修也撲了過來。
她的頭又變成了狐頭。
沒了喜帕的遮攔,那顆狐貍腦袋徹底暴露在沈玉霏的視線里。
他無暇顧及身上的白色“蛛網”,能動的手指猛地一勾,靈氣長鞭再次出現在掌心。
“宗主!”目睹一切的梵樓目眥欲裂,橫劍身前,化為黑影,兇悍地砸向妖修——
砰!
梵樓憤怒的一擊,直接將狐妖轟得倒飛而出,身子直挺挺地撞在供桌上。
噼里啪啦。
小山似的牌位一塊又一塊砸落在地。
妖修被埋了個結結實實。
赤紅了眼睛的梵樓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手中殘劍紅光大盛,一腳踢飛幾塊掉落在身邊的牌位,彎腰拎住妖修的衣領,拖一件死物一般,將其從牌位堆里拖了出來。
“梵樓!”
就在梵樓舉起殘劍,想要將妖修的狐頭斬下來的時候,身后傳來了沈玉霏的聲音。
“別殺她。”沈玉霏的面色陰晴不定。
他身上的蛛網不知何時消失,連帶著那枚丹藥——不,現在的沈玉霏已經知道,那不是什麼丹藥了。
那是妖修的妖丹!
因著妖修銷聲匿跡千百年之故,人修對妖修的了解越來越少。
連沈玉霏都是在“蛛網”沒入身體的時候,才意識到,妖修的目的。
“她根本傷不了人。”他喘了一口氣,兩只毛茸茸的白色耳朵無聲地頂開墨發,豎了起來,“她……她不過是一道留在秘境中的神識罷了。”
說話間,沈玉霏的眼尾多出一抹水淋淋的紅暈。
“宗主?”梵樓微微怔神,喉結不自覺地滾動起來。
沈玉霏默了默,抬手摸到頭頂多出的狐耳,冷笑:“把神識藏在妖丹里,想要奪舍?”
“……誰給你的膽子,覬覦我的身體?!”
他戾呵一聲,體內靈氣涌動。
無形的靈力波浪將沈玉霏身上的紅袍吹得獵獵作響,他亦閉上了雙眸。
無聲的角逐在體內展開。
沈玉霏聽到了一道陌生而尖細的嗓音:“把身體給我——”
妖修的神識在他的體內左沖右撞:“我要去找白二哥——讓我去找白二哥——”
被困于秘境的妖修不知世事變遷,滄海桑田,自己的愛人早已隕落,化為了黃泥枯骨,刻入靈魂的執念讓她徹底陷入了瘋狂。
“你的白二哥早就死了!”沈玉霏尚未失去身體的控制權,卻意外地發現,妖修的神識異常強悍,哪怕在秘境中困了多年,一時竟仍然能與他體內的靈氣纏斗在一起。
“不——可——能!”妖修嘶吼起來,神識愈發凝實,繼而不管不顧地向著沈玉霏的靈臺沖去——
只要靈臺碎裂,她就能占據這具軀殼。
可沈玉霏又怎麼會讓她如愿?
他屏息凝神,神識緊隨其后,不斷地分裂纏繞,最后擰成長繩,緊緊地咬住了妖修的神識。
“不——”妖修奮力掙扎,如落入漁網的魚,劇烈地震顫起來。
沈玉霏悶哼一聲,一道血線溢出唇角。
“宗主!”梵樓一個箭步上前,攬住了他有些軟綿的腰,“宗主?”
沈玉霏勉強睜開雙眼:“梵樓——”
“宗主?”梵樓心急如焚地等著他的命令。
沈玉霏卻沒有說話。
他忽而挺直了腰,眼中閃過兇光,繼而毫不猶豫地撕開了自己的衣袖——只見兩道力量如扭打的蛇,在他的經脈中瘋狂地旋轉。
沈玉霏的手臂隆起了一條又一條詭異丑陋的肉包。
但他不以為意,額角冷汗涔涔,于百忙之中催促梵樓:“動手!”
梵樓握著殘劍的手狠狠一顫。
“動手啊!”沈玉霏額角的汗更多了,“梵樓,我叫你動手!”
梵樓的下顎隨著他的話,驟然緊繃成了冷硬的線條。
不用沈玉霏說明,梵樓也能猜到他要自己做什麼——不斷隆起的手臂下,是被沈玉霏逼到手臂處的妖修的神識。
只要砍去這條手臂,就不會被奪舍。
可梵樓如何下得去手?!
他寧愿自斷一臂,也不愿傷害宗主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