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呼吸,又深呼吸,豎瞳暗暗轉動,無意中對上了剛從洞房里出來的梵樓的眼睛。
梵樓漆黑的眸子仿佛吸走了所有的陽光,看起來既陰森又冷厲。
孟鳴之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被面罩擋住的嘴角探出一條細長的舌。
……走著瞧。
孟鳴之想。
即便同樣得到重生的機緣,人與人,也是不同的。
他是得天獨厚的玉清門大師兄,梵樓算是個什麼東西?
“阿樓。”
沈玉霏察覺到孟鳴之面上的變化,驚訝地攏了攏松散的衣衫:“看見他的眼睛了嗎?”
沈玉霏瞇起桃花眼,驚嘆不已:“居然變成了豎瞳——他當真是妖修?”
不等梵樓回答,他率先否定了這個想法。
“不可能。”
沈玉霏篤定地想,若孟鳴之是妖修,斷然不可能入玉清門掌門的座下,成為玉清門的首席弟子。
前世,他也沒有從孟鳴之的身上察覺到任何的異樣。
孟鳴之是妖修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宗主。”梵樓見沈玉霏的視線一直黏在孟鳴之的身上,心尖仿佛被一根細長的針不輕不重地刺了一下。
梵樓難得主動開口:“天……亮了。”
天亮了,秘境第二層展現出來的幻境也即將接近尾聲。
沈玉霏淡淡地應了聲,順勢收回了視線。
無論孟鳴之是不是妖修,此時此刻受到的猜疑,都是咎由自取。
沈玉霏樂得看孟鳴之的笑話,轉身帶著梵樓,向著記憶中的祠堂走去。
他前世曾聽孟鳴之提過,秘境第二層的秘寶,就藏在宅院的祠堂里。
他們主仆二人的舉動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所有的的目光依舊匯聚在孟鳴之的身上。
倒是孟鳴之發現了沈玉霏與梵樓離去的方向,似乎是祠堂。
……但他不以為意。
祠堂里能得到的機緣,也就是那本名為《配種與產后護理》的秘籍,已經被他拿去與無臉人做交易了。
沈玉霏就算真的去了祠堂,也不過是白跑一趟。
就算他沒用機緣與無臉人做交易,沈玉霏拿到了《配種與產后護理》,又如何?
區區一本操縱靈獸的秘籍,誰愛要,誰就拿去吧!
孟鳴之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自己逐漸往蛇的方向變化的臉上。
而逐漸遠離人群的沈玉霏,放緩了腳步。
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的梵樓,亦放緩了腳步。
“阿樓,我之前就問過你……”沈玉霏將孟鳴之拋在腦后以后,想起了今早睜眼時,梵樓蜷縮在床角的模樣,心里一動,“你在秘境第一層的幻境里遇到的我,對你做了什麼?”
梵樓聞言,連人帶著手里握的殘劍都僵住了。
四下安安靜靜,唯有他們的呼吸在交纏。
白家大少爺的婚事結束后,無臉人憑空消失,連帶著整個白家的熱鬧也消散殆盡。
偌大的宅院成了一座死宅,半點人氣都沒有。
沈玉霏見四下無人,抬手摘下了梵樓臉上礙事的面具。
……一張寫滿糾結與痛楚的臉暴露在他的眼前。
沈玉霏忽然覺得先前一直讓梵樓遮住臉,還是有那麼一點好處的。
起碼,現在,他能通過梵樓掩飾不住的神情,判斷出對方心里在想什麼。
“是我對你做了什麼,還是你對我做了什麼?”沈玉霏沉思良久,在捕捉到梵樓面上的慌亂后,一針見血,“你對我做了什麼……以至于不敢看我?”
梵樓渾身僵硬得更厲害了。
男修攥著殘劍的手鼓起了一條又一條猙獰的青筋,而被握住的劍,更是發出了悲鳴。
“宗主……”梵樓撩起衣擺,單膝跪在了沈玉霏的腳邊。
“不說?”沈玉霏順勢掐住了梵樓的下巴。
他逼著梵樓仰起頭,對上那雙黑漆漆的眸子,片刻,粲然一笑,面上冰霜如遇春風,冰消雪融。
梵樓看得近乎呆了。
可沈玉霏說的話卻不那麼讓人如沐春風。
“若你不說,下月情毒爆發……你便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
他清楚地知道用什麼方式逼梵樓最有效用。
……沈玉霏比誰都清楚。
他重生一回,將梵樓那顆寫滿了忠心的心臟拿捏得明明白白,且一點兒也沒有好生守護的意思。
沈玉霏不是那樣的性格。
他既然知道了梵樓的忠心,那便只信梵樓一人的忠心。
梵樓愿意當最聽話的狗。
他就給梵樓這個機會。
可沈玉霏還是低估了梵樓對他的心意。
——撕拉。
布料的劈裂聲自身下傳來。
沈玉霏詫異垂眸,看見了自己被梵樓生生撕裂的袍角。
梵樓攥著那一小塊碎布,雙眸猩紅,黑壓壓的瘋狂在眼底扎根,盯向他的眼神熾熱而絕望。
“不……宗主。”梵樓往前膝行了一步,再次抓住了另一片袍角,“宗主,不要……”
“……不要丟下我。”
——也不要逼我成為妖修。
逼迫你,囚禁你,強迫你。
……求你。
梵樓在心底歇斯底里地吶喊。
他那些骯臟的欲望,不該也不能放在宗主的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梵樓:主人,不可以丟下修狗!
不知不覺,白白的液體竟然又要到整數了_(:з」
∠)_?
第46章 046
黑漆漆的眸子霧氣繚繞。
沈玉霏不知梵樓內心深處的掙扎, 心卻也不自覺地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