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他不甘心,非要同無臉人打商量:“我可以……拜堂總要我來拜吧?”
目睹一切的沈玉霏聽到這里,終是忍不住,輕笑起來:“孟道友,你忘了那些流星嗎?”
他點到為止。
孟鳴之的臉色更綠:“沈……沈姑娘,我并非病秧子,只是……”
“我知道。”沈玉霏撩起衣袍,慢條斯理地向梵樓走去。
他唇角笑意漸冷,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輕聲喃喃:“但我不在乎……”
這世上,怕是沒有人比他更樂意看孟鳴之的笑話了。
沈玉霏走到了梵樓的面前。
離得近了,莫名的熱意也順著他的手腳黏糊糊地纏繞上來。
沈玉霏的腳步不易察覺地一頓。
他隔著喜帕,模模糊糊地看著梵樓劇烈起伏的胸膛,覺得自己太過敏感了。
梵樓現在哪有心思考慮那些事?
沈玉霏想,梵樓怕是看見他穿著紅色的喜服,而新郎官兒又是孟鳴之的時候,就氣得發狂了。
……也不知道,梵樓在幻境中是個什麼角色。
“轉過去。”沈玉霏低聲命令,“背我。”
與對著孟鳴之時,半句話都不想說的情況不同。
沈玉霏一走到梵樓的身側,就習慣性地下了命令。
梵樓二話不說,單膝跪地,將寬闊的脊背連帶著脆弱的脖頸都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沈玉霏施施然爬上去,柔軟的手臂順勢勾住了梵樓的脖子。
熾熱的喘息聲炸響,劇烈的心跳聲也怦怦地飄進了他的耳朵。
梵樓顫抖著托住沈玉霏的腿,手指隔著單薄的衣料,陷入一片足以令人飄飄欲仙的柔軟中。
“……可以了……可以了……”
“……他行……”
“……他比新郎官兒行……”
無臉人也密切地關注著梵樓與沈玉霏。
他們見男人穩穩地將新婦背在了背上,登時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
只是,無臉人的話落在被塞進小轎的孟鳴之耳朵里,全成了嘲諷。
有丫鬟看著,又顧忌著落星,孟鳴之蜷縮在小小的轎子中,腿都伸展不開,仿佛被塞進了密不透風的匣子,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但這還不是最讓他覺得煎熬的。
轎子周圍的竊竊私語一直沒停,孟鳴之即便知道幻境中的無臉人并非真人,也被說得耳根發熱,渾身猶如螞蟻啃食,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他可是玉清門的大師兄,什麼時候陷入過這樣尷尬的境地?
哪怕門前迎親的無臉人中,沒有同為玉清門的弟子,他離開幻境,依舊能做師弟師妹們心中最敬仰的師兄,孟鳴之的心中還是生出了無數尖銳的刺,扎得一顆膨脹的心流出散發著陣陣惡臭的羞憤與恨意。
孟鳴之毫無瑕疵的形象破碎了。
這種破碎,讓他如坐針氈。
不過,孟鳴之的想法無法左右幻境。
無臉人們吹響了嗩吶,梵樓也背著沈玉霏跨進了熱鬧的正廳。
半人多高的紅色燈籠里燃起了赤金色的火光,掛在屋檐上的燈籠也隨著他們的腳步,逐一透出了明晃晃的紅火。
沈玉霏舒舒服服地趴在梵樓的背上,目光低垂,透過喜帕的縫隙間,看見了兩道相依相偎交纏在一起的身影。
沈玉霏忍不住晃了晃腿。
影子也跟著晃了晃腿。
“宗主?”
梵樓沙啞低沉的嗓音就在耳畔。
“沒什麼想問的?”
梵樓抿了抿唇,牙齒再次印在已經被咬得傷痕遍布的唇上。
他用舌尖舔去血氣,心里的酸澀壓下去一些,又冒出來一些,就像是一個不斷冒著泡沫的沼澤,試圖將他尚能維持的理智淹沒。
“宗主有沒有……”梵樓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想問,孟鳴之有沒有背宗主。
但是問了又有什麼用呢?
若是沒背過,那些無臉人怎麼會想到被關在柴房里的他?
可不問,梵樓的胸膛亦如被生生撕裂,劇痛麻痹著神經,讓他麻木地幻想著沈玉霏被孟鳴之背在背上的模樣。
孟鳴之會像他一樣,托著宗主的腿嗎?
宗主又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將胸膛緊緊地貼在他的脊背上呢?
一股燥熱的熱意從頸椎流淌而下。
梵樓察覺到黑色的蛇鱗從脊椎上冒出來,不由繃緊了脊背,生怕沈玉霏察覺,結果小腿后側被不輕不重地踢了一腳。
沈玉霏冷哼:“不問?”
“宗主有沒有讓孟鳴之……”梵樓走進正廳,停下腳步,在兩張空蕩蕩的椅子前,小心翼翼地彎下腰,“讓孟鳴之背……”
問出來了。
梵樓心如擂鼓。
沈玉霏從梵樓的背上跳下來,先隔著喜帕,打量同記憶中一樣,并沒有“高堂”存在的正廳,再回過頭,示意單膝跪在地上的梵樓起身。
“你說呢?”沈玉霏將雙手背在身后,瞇起眼睛。
他看著梵樓因為自己一句話呼吸急促,雙臂肌肉緊繃,手指捏得咯吱咯吱響的模樣,滿心奇異的滿足感。
……他在故意刺激梵樓。
沈玉霏曲起手指,用指節碰了碰梵樓的手臂,感受著那片肌肉因自己的觸碰微微顫抖,壞心道:“若是不背,幻境中的無臉人怎麼知道他不行呢?”
梵樓聞言,差點將掌心扣爛。
說曹操,曹操到。
被無臉人塞進轎子的孟鳴之終于也來到了正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