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歹,能從他們的話語中拼湊出一件并不完整的事情來。
“喜宴……”裴驚秋恍然大悟,“他們在舉辦喜宴。但是新郎官兒是個病秧子,沒法和新婦入洞房。”
她說完,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們入不了洞房,同關在柴房里的你有什麼關系?”
梵樓沒法回答女修的問題。
他也懶得搭理女修,因為無臉人已經打開了柴房的門,魚貫而入。
無數只生了嘴的面龐對著梵樓。
他們的面皮上雖然沒有眼睛,卻無端讓人生出被盯著的詭異之感。
“入洞房……入洞房……”
進入柴房的無臉人統一了口徑,對著梵樓,念經一般一遍又一遍地重復。
“入洞房?”裴驚秋漸漸地聽出味兒了,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你在幻境中,定和個和新婦有關系的角色,說不定還是姘頭呢!”
裴驚秋越想越是這麼回事:“你想啊,你要是沒犯事兒,他們何必把你關在柴房里?”
“……現在新郎官兒成了個沒辦法入洞房的病秧子,他們沒法了,只能再來尋你。”
海中月的女修將幻境中的事情捋順,哭笑不得:“醒骨真人沒有隕落的時候,到底經歷過什麼啊?”
但抱怨歸抱怨,裴驚秋還是站在柴房外提醒梵樓:“他們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說不定那個新婦也是修士假扮的呢?”她萬分沒有底氣道,“我想,秘境也不會逼著你同一個無臉人入洞房的。”
裴驚秋的話并沒有說服梵樓,但梵樓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若是宗主成了“新婦”呢?
他看著逐漸向自己靠攏的無臉人,向柴房外踏出了一步。
說實話,梵樓不在乎其他的修士會如何。
他連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
但想到宗主有可能成了新婦,還被逼著同一個病秧子入洞房,梵樓五內俱焚。
無論如何,他都得確認,幻境中的“新婦”是誰。
眼見梵樓主動走出了柴房,無臉人不再向他靠攏。他們裹挾著戴著面具的男人,潮水似的涌向了院外。
裴驚秋試圖跟上去,卻在腳踏出院子的剎那,被一個無臉人攔住。
她便明白了,幻境中的掃撒婆子不能參加喜宴,只能打掃院落。
“我呸!”女修氣得砸了手中的掃帚,又生怕引來流星,巴巴地彎腰將掃帚拾了起來。
就在她暗自氣惱的時候,一道細細的聲音從院外傳來:“師姐……裴師姐!”
裴驚秋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海中月的女修正站在院外對她招手呢!
裴驚秋立時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小月?”她湊過去,認出對方是跟隨自己一道進入秘境的師妹,登時喜上眉梢,“你怎麼來了?”
名為“小月”的女修舉了舉手中的碗碟:“師姐,我一進入幻境,就成了這戶人家的丫鬟。”
“這麼說,你去過喜宴了?”裴驚秋的眼睛猛地亮起,“快……快同我說說,成親的,到底是誰?”
小月面露難色:“新婦還未進門,我只看出成親的是這戶人家的少爺,至于別的……”
她頓了頓,忽地想起一事:“這些無臉人生出嘴以后,偶爾會互相說話。我好像聽到他們說了句‘替兄成親’。”
“替兄成親?”裴驚秋眨了眨眼睛。
片刻,她望著梵樓離去的方向:“原來他的身份是新郎官兒的弟弟啊。”
而此時,梵樓已經被簇擁到了大門前。
即便做足了心理準備,當他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穿著紅色的喜服,從花轎上下來的時候,怒氣還是熊熊地在心底燃燒了起來。
另一邊。
沈玉霏隔著喜帕,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梵樓漆黑的眼睛泛起紅意,不是他頭上的喜帕映出來的。
那是壓抑不住的怒意燒出的紅血絲。
弓腰蹲在沈玉霏身前的孟鳴之也察覺到了異樣。
他直起身子,動作牽扯到體內的暗傷,不由低低地咳嗽起來。
“……病秧子……”
“……不行……”
正門前迎親的無臉人又開始當著孟鳴之的面竊竊私語。
孟鳴之生怕引來落星,只能硬著頭皮裝沒聽見,再僵硬地扭過頭,向著沈玉霏看的方向望過去。
一眼,他本就被尷尬與羞憤充斥的心差點炸了。
無臉人竟將梵樓帶了過來!
孟鳴之本就因為梵樓的出現而心生無限的危機感,方才在秘境第一層,見梵樓不再用白紗覆面,而是改為用精致的黑金面具遮住面容,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了。
現下,再看無臉人的舉動,他心中忽地冒出了一個可怖的念頭。
或許梵樓也是……
不等孟鳴之細想,圍繞在他身側的無臉人突然伸出了手。
他們推搡著孟鳴之,將他生生從新婦的身邊拽開。
“我……我可以!”孟鳴之回過神,漲紅了一張臉,徒勞地掙扎,“你們要做什麼?不可以……應該是我!只能是我!”
他的咆哮淹沒在一片“你不行”的絮語中。
無臉人并沒有傷害孟鳴之,只是將他架上了一頂不知何時抬來的小轎。
轎中鋪著軟墊,還有一個無臉的丫鬟立在轎子一側。
丫鬟一手拎著藥罐,一手強勢地將湯婆子往孟鳴之的懷里塞。
孟鳴之抗拒不能,綠著臉抓住了熱滾滾的湯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