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鳴之之流,沈玉霏不是不在乎。
可他的在乎,并非不甘,而是有仇必報的堅定。
沈玉霏如今氣惱,不過是想到梵樓的背叛,心中生出無限的焦躁罷了。
梵樓。
這世上他最后能信任之人,即便前世為他丟了性命,他依舊不安。
冰冷的羊毫落在沈玉霏的眼尾。
梵樓屏住呼吸,唇抿成了一條冷硬的線,修長的手指捏著的仿佛不是一支羊毫,而是最珍貴的寶器。
沈玉霏冰冷的目光刺在了梵樓的面上。
梵樓惶惶不安地落筆,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了一抹陰郁的面容。
“宗主……?”
“梵樓,你嘗過背叛的滋味嗎?”沈玉霏纖細的手臂從血紅色的袖籠中滑出來。
他明明在笑,眸中殺意卻凝重得快要滴出來了。
“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場嗎?”電光火石間,沈玉霏掐住了梵樓的喉嚨。
五根骨節分明的手指深陷進了皮肉。
他觸碰到了梵樓極速跳動的脈搏。
作者有話要說:
沈玉霏:我才不在乎!?
第16章 016
“宗……宗主……”
梵樓艱難地吐息,因為喘不上氣,頸側鼓起了駭人的青筋。
“怎麼,心虛?”沈玉霏漠然地注視著在自己手下掙扎的忠心下屬,完全沒有收手的意思:“梵樓,你會背叛我嗎?”
梵樓的胸腔劇烈起伏,眼前因缺氧,彌漫起一陣黑,一陣白的煙霧。
他快要失去意識了,垂在身側的雙手用力到咯吱咯吱作響。本能驅使著梵樓去掰箍在頸側的手指,但他竟生生克制住了反抗的欲望。
……甚至將兩只手死死地絞在身后,再次摳破了舊傷。
濃重的血腥氣彌漫開來。
沈玉霏眼底的冷漠恍然一晃,繼而猛地收回了手。
“咳……咳咳。”梵樓狼狽地跌跪在地,捂著脖頸咳嗽。
他看著身形高大的男人蜷縮在自己的腳邊,凝神片刻,陡然泄氣。
和梵樓這樣的木頭置什麼氣?
梵樓什麼都不明白。
梵樓只是聽話的狗。
沈玉霏俯下身,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羊毫,重新塞進了梵樓的手中。
“繼續畫。”他的指尖拂過了梵樓浮現出紅印的脖頸。
咳嗽完的梵樓聞言,立刻起身,小心翼翼地托住了沈玉霏的下巴。
梵樓的呼吸還帶著沉重的喘息,目光里卻沒有絲毫的怨恨,仿佛被懲罰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男人濃密的睫毛緩緩顫動,看向自己先前已經畫在眼尾的那兩抹鮮血般的紅暈,繼而倉惶移開視線:“畫……畫好了。”
沈玉霏瞧梵樓的神情,就知道這人又動了歪心思,也不戳穿,只將羊毫隨意丟棄在一旁:“那便好。”
他也不照鏡子,似是極信任梵樓,直言:“修煉吧。”
沈玉霏從儲物囊中取出蒲團,丟在梵樓的腳邊:“到了時機,我自會叫你。”
梵樓依言于蒲團上盤腿坐下。
沈玉霏則托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梵樓對他的態度,讓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前世的孟鳴之。
孟鳴之也很會順應他的心意。
沈玉霏當初被打動的契機之一,就是孟鳴之甘愿為他,叛出了玉清門。
……起初,那不過是他隨口的戲言。
沈玉霏的性子霸道又惡劣,察覺出孟鳴之對自己的情意后,立刻用最惡毒的方式去檢驗這份感情——他說,你身為玉清門掌門的徒弟,怎麼可能和合歡宗的宗主在一起?
孟鳴之便用實際行動給了他答案。
即便是一份假的答案,也足以讓沈玉霏有一瞬間的晃神。
他醉心于孟鳴之毫無理智的偏愛,最后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如今,梵樓對他的忠心,也是毫無理智的。
沈玉霏垂下眼簾,看見了梵樓傷痕累累的手。
……梵樓對他的感情,怕是比前世的孟鳴之要極端得多。
+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懸在秘境蒼茫天空的一輪又白又圓的太陽,在傍晚時分,緩緩沉入了天際。
——錚!
沈玉霏伴隨著破風聲,睜開了雙眼。
“劍鳴四野,玉清首徒……”他冷笑出聲,“孟鳴之。”
那熟悉的劍鳴聲,喚醒了沈玉霏心里綿綿不絕的恨意。
他動了動手指,強壓下激動的心緒,轉身喚梵樓:“過來!”
梵樓睜開雙眼,乖乖走到沈玉霏的身前。
沈玉霏看著梵樓那張被白紗蒙住的面龐,懶洋洋地叮囑:“等會兒,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能動手,明白嗎?”
梵樓眼底劃過一道晦暗的光:“屬下明白。”
“但愿你明白。”他從鼻子里擠出一聲冷哼,隨手從儲物囊中取出一塊透明紅紗,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含情的桃花眼,“壞了我的好事兒,我定將你送回合歡宗!”
梵樓低聲應是。
沈玉霏打扮好自身,推門走出客房時,連走路的姿勢都變了。
他身形搖曳,步履婀娜,眉宇間的陰柔在胭脂的催化下,全化為了嫵媚,剛一踏入樓梯,就引來了無數道炙熱的目光。
在修士們眼里,沈玉霏已完完全全是個女修。
“她”姿容艷麗,身姿翩躚,身后跟著的高大男人,相貌平凡到了極點,懷抱著一柄看不出好壞的劍,邁出的每一步都很遲緩。
這年頭,修士有個“劍婢”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