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正因用手指著客棧,顫聲道:“這里……這里明明已經……”
明明已經在他與來路不明的黑衣修士的打斗中,毀于一旦了。
攙扶著正因的玉清門弟子盈水看見客棧,也是一愣,但他明顯比正因冷靜多了:“師兄,醒骨真人的秘境不可小覷!若不是孟師兄,我們怕是連秘境的門都尋不到!”
“孟師兄……”正因想到孟鳴之,強壓下心頭的恐懼,咽著口水問,“我們怎麼辦?”
盈水猶豫不過一瞬,身后就再次傳來了腳步聲。
身著黃衫,面戴薄紗的女修們緩步而來。
盈水連忙躬身,對領頭之人行禮:“裴道友。”
“竟是裴驚秋?”沈玉霏也認出了女修。
北海之中,有宗門立于深海,名為海中月。
海中月只收女子,且只傳授陣法之術,故而海中月出身的女修,即便修為不高,也無人敢小覷。
沈玉霏認得裴驚秋,不僅僅是因為,她是如今海中月年輕一代弟子中,陣法使得最出神入化之人,還因為前世,她曾經是玉清門掌門為孟鳴之挑選的道侶。
那時候,沈玉霏剛與孟鳴之在一起,后者也沒有同玉清門撕破臉。
玉清門的掌門,長燈真人隱隱察覺出端倪,豁出一張老臉,打著“交流切磋”的旗號,將海中月的女修們請到了玉清門。
長燈真人原以為,裴驚秋得知自己有望與孟鳴之結為道侶會喜極而泣,卻不料,女修當著一眾玉清門長老的面,直言:“孟鳴之是什麼香餑餑嗎?”
長燈真人傻了眼。
裴驚秋擺弄著臉上的面紗,看玉清門眾人,像看傻子:“與他結為道侶,我在陣法上能有何精進?”
“我那徒兒……我那徒兒精于劍道。”長燈真人臉上的笑意搖搖欲墜。
裴驚秋冷笑:“那我與他結為道侶,能得個屁的好處!”
“你……你怎麼能這麼說話?!”長燈真人視孟鳴之為眼珠子,哪里經得住女修如此問,若不是海中月的長老在一旁周旋,怕是當場就要發作。
但海中月的長老周旋歸周旋,卻是順著裴驚秋的意思,沒應下這樁荒唐的婚事。
而沈玉霏在聽聞裴驚秋的三問后,當著孟鳴之的面,拍手大笑。
當時,他只覺得裴驚秋問得痛快,一朝重生,再想裴驚秋的三問,卻是如雷貫耳,句句在理——孟鳴之是什麼香餑餑嗎?
不是。
與孟鳴之結為道侶,能增進修為嗎?
不能。
那成為孟鳴之的道侶,有個屁的好處?
屁都沒有!
沈玉霏垂下了眼簾。
而裴驚秋已經同盈水還了禮:“你們還在這里做什麼?”
盈水訕笑著指了指客棧,將先前發生的事說與女修聽。
裴驚秋聽完,輕蔑地看了一眼正因:“無膽鼠輩,你不去,我們海中月自去!”
言辭間,竟是對整個玉清門都鄙夷至極。
沈玉霏捕捉到一絲異樣,輕輕“咦”了一聲。
而梵樓也順著他的目光向客棧外望了過去。
身姿纖細的女修剛好走進客棧,留下了一個引人遐想的背影。
梵樓瞳孔巨震,片刻,高大的身子竟抖如篩糠,連手中的長劍都握不住了:“宗主……”
絲絲縷縷不受控制的紫色煙氣從梵樓的指尖溢了出來。
梵樓霎時成了個漏氣的篩子,眼睛更是直接成了金黑相交的重瞳。
“宗主……喜歡她?”
沈玉霏毫無所覺,依舊望著裴驚秋的背影,真心實意地感嘆:“此女不凡。
”
紫色的煙氣登時瘋狂地從梵樓的指尖噴涌而出,卻又在接觸到沈玉霏的衣袍時,消散殆盡。
梵樓詭異地壓住了幾乎爆發的暴虐情緒,只眼底閃過的紅芒泄露了濃烈的殺意。
孟鳴之,裴驚秋。
他痛苦得像是心臟被生生剜去了一塊血肉,每一根連著心房的脆弱血管都跟著震顫。
痛……梵樓在合歡宗里茍且偷生數載,受過刑罰無數,卻沒有一次,比現在還要痛。
他原以為,得了與宗主一道入秘境的機會,是此生最幸運之事。
可現在,他卻意識到,原來跟在宗主的身側,比待在合歡宗里,痛苦百倍。
因為看不見宗主,他便可以自我麻痹,每月有一天,宗主獨屬于自己。
可看見了,他就要接受,自己不過是沈玉霏身邊最微不足道的一條狗。
還是一條沒用的狗。
這樣的狗,連沈玉霏的目光,都難以分到半點。
作者有話要說:
是這樣的,第五章一直被鎖……改了一天了,唉,可以等明天看看,會改到解鎖為止。
梵樓黑化進度載入中——嗶嗶——?
第15章 015
“她……她說我是無膽鼠輩?!”
海中月的女修們進了客棧,正因終于回過神。
年輕氣盛的男修面色通紅,總算是反應過來,自己被嘲諷了,蹬著傷腿,暴跳如雷:“若無孟師兄,若無我們,她們……她們怎麼可能進入秘境?”
“……真真是荒謬,她們不感激我們玉清門仗義援手也就罷了,竟還出言嘲諷?!”
“……看我不稟告了長老,叫她們滾回北海去!”
“好了,好了。”盈水苦笑著將他扶進客棧,絮絮叨叨地勸,“孟師兄還未來,師兄你就消停點。
”
…………
一場鬧劇終結。
玉清門的弟子也悉數走進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