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玉霏又怎麼會全無所覺呢?
他又掐住了梵樓的下巴,拇指在男人修長的脖頸上蹭了蹭,慢條斯理地打趣:“有氣兒啊,怎麼不會喘了?”
梵樓臉上的窘迫,一瞬間像是透過了白紗,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罷了。”沈玉霏聽著加重的呼吸聲,心滿意足地抽回了手,眉宇間盡是得色。他沒繼續逗弄梵樓,而是問,“你且感受感受,身體是否有什麼異樣?”
梵樓聞言,先是打量了一圈四周——境門與其說是門,不如說,是傳送的法陣。
他們二人竟回到了先前的客棧前。
那些被一塊靈石打發走的凡人重新出現,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站在客棧前招呼客人。
梵樓一驚:“宗主?”
他本能地踏出一步,握住劍柄,擋在沈玉霏身前的同時,警惕地望著秘境中的人。
沈玉霏見狀,睫毛微顫。
他近乎被面前高大的身影攏住,秘境深處涌來的熱風兇悍地撲到梵樓的身上,仿佛一只又一只兇殘的猛獸,張著血盆大口,試圖在這具強壯的身軀上留下一星半點的痕跡。
沈玉霏剛摸過梵樓脖頸的手指不由蜷了蜷:“退下!”
梵樓眼神一黯,伸出去的腿不甘地收了回來,重新退到了他的身后。
沈玉霏隨意一擺手,無形屏障徐徐展開,不大不小,正好將二人與熾熱的空氣阻隔了開來。
“我且問你,是否察覺到異樣?”
梵樓依言靜心感受,半晌,搖了搖頭。
沈玉霏喃喃自語:“沒有嗎?”
……難不成,方法有誤?
他又拽著梵樓退出了秘境。
桃林里中桃花盛開,花團錦簇,好似晚霞。
沈玉霏無心欣賞,轉身再次踏入境門。
如此循環數次,梵樓給他的回應,皆是搖頭。
“怎會沒有?”沈玉霏詫異地挑眉,“明明……”
他明明記得,孟鳴之提過,通過境門,能得到讓人脫胎換骨的大機緣。
孟鳴之在沈玉霏的眼里,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但這樣的“小人”,亦有名門正派弟子都有的臭脾氣——自詡光明磊落,做任何事,出發點都是所謂的“大義”。
譬如前世,沈玉霏用腳趾頭都能想到,孟鳴之對自己出手的原因。
……合歡宗宗主這一個名號,就夠他死一萬回了。
所以,孟鳴之沒必要在境門的事情上撒謊。
那就是方法不對。
沈玉霏抬起頭,望著沉默不語的梵樓,幽幽嘆了口氣。
“罷了。”他甩了甩手,“以后再說。”
言罷,轉身向境門中的客棧走去。
沈玉霏的命令,梵樓無有不從,但他握劍的手早已用力到泛白。
梵樓猜到宗主不斷進出境門,是為了機緣。
……是他拖累了宗主。
若是黃鶯來,定然不會像他這般無用。
梵樓垂下眼簾,影子般跟上了沈玉霏的步伐。
他頭一回生出了對力量的無窮渴望——要變得更強,要變得更厲害。
只有這樣,宗主才會多看他一眼,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在宗主的身邊久留一會兒。
沈玉霏倒沒想那麼多。
所謂“機緣”,便是有機會,才能得到緣分。
既然梵樓注定了與境門無緣,那就等著機會落入孟鳴之的手中,再搶過來罷。
沈玉霏前世死于孟鳴之之手,今生斷不會手下留情。
這個機緣梵樓若是得不到,他就是毀掉,也不會拱手讓給孟鳴之。
此時秘境內的客棧里,只有他們兩個客人。
沈玉霏熟門熟路地定了原先的客房,并對格外警惕的梵樓解釋:“醒骨真人的洞府,共幻化為三層秘境。我們現在就在第一層——大悲無淚。”
他仗著前世來過醒骨真人的秘境,知無不言。
“……佛曰,人傷心到了極致,反而不會流淚。”
“……這層秘境考驗的是修士們的心境。”他推開客房的門,幾步走到床前,斜倚了過去。
梵樓見狀,熟練地單膝跪地,親手脫去了沈玉霏腳上的長靴。
沈玉霏極其受用地吐出一口氣:“你想啊,那群修士們好不容易進到秘境里,看見的卻是和外面一模一樣的場景,可不是哭都哭不出來嗎?”
沈玉霏說話間,腦海中浮現出修士們無頭蒼蠅般在秘境中亂竄的場面,咯咯地笑出聲來。
他笑完,用手指不輕不重地戳了戳梵樓的眉心:“所以……放下執念,懂了嗎?”
抱著沈玉霏長靴的梵樓默默點頭,瞧眼神,卻不像是要放下執念的模樣。
沈玉霏忍不住問:“梵樓,你有執念?”
他想,梵樓大概是有執念的。
畢竟,梵樓連一把趁手的劍都不曾擁有,這樣的人,必定有無窮無盡的執念。
梵樓遲疑片刻,也的確如他所料,點了頭。
“既如此……”沈玉霏眼神微閃,重新倒回床榻,囂張至極地保證,“本座就把這層秘境的寶物去給你搶回來,好不好?”
……寶物。
梵樓低頭謝了恩,漆黑的眼睛里卻流出了一種讓沈玉霏無法忽視的“哀怨”。
他狐疑地瞇起眼睛,還想把人叫到面前細問,卻聽樓下傳來一聲暴呵——
“這破客棧怎麼還在?!”
沈玉霏循聲望去,只見青色的衣衫浮動如浪,連成了郁郁蔥蔥的樹林。
玉清門的弟子也進入了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