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的話說得巧妙。
他一來,抬出了玉清門弟子的身份,暗示沈玉霏,即便是要為凡人出頭,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二來,提及醒骨真人洞府化為的秘境,算是在威脅他,若是得罪了玉清門,能不能活著走出秘境,就要看命數了。
可惜,正因威脅錯了人。
沈玉霏是誰?
他是合歡宗宗主,天下最離經叛道之人。
前世,即便與孟鳴之有了牽扯,沈玉霏統領下的合歡宗,與玉清門也是勢不兩立的局面。
今朝——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知道我的名諱?”沈玉霏嗓音含笑,蛇蝎般的譏諷卻有著蜜糖般的語調。他半點情面不留,直言,“與你們一敘,是臟了我的耳朵!”
正因的臉色一瞬間因憤怒漲得通紅。
他的師父是玉清門內一位頗有權勢的長老,他在宗門內的地位一向不低,師弟師妹們見他,無有不恭。
今日,也不知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修士,竟敢當眾落他的面子,他如何不氣?
站在正因身后的弟子見他要拔劍,連忙提醒:“正因師兄,我們出來前,大師兄特意叮囑過……莫要惹事!”
方才還暴怒的正因,聽到“大師兄”三個字,握著劍柄的手陡然一松。
“大師兄此刻,定是已經到了忘憂谷。”那弟子見狀,再接再厲,嘴皮子上下翻動,“客棧里那人,萬一是……”
“合、歡、宗。”正因打斷師弟的話,咬牙切齒道,“那群淫邪之輩,也配進醒骨真人的秘境?”
不過,他也徹底放下了教訓沈玉霏的念頭。
“是了,若是客棧內是合歡宗的弟子,我們此舉,無異于打草驚蛇。
”
正因垂下眼簾,轉身欲走。
“若是給大師兄添了麻煩。”他喃喃自語,“我就是玉清門的罪人了。”
然而,正因想走,沈玉霏卻不肯善罷甘休。
“堂堂玉清門,不過如此。”沈玉霏懶洋洋地勾住一縷垂在臉頰邊的墨發,曲起起手指,繞了個圈,“看來外頭的傳聞盡是屁話……什麼名門正派?你們也只會坑蒙拐騙罷了。”
已經轉身離去的正因,生生停住了腳步:“你說什麼?!”
他暴怒而起,青色的身影與劍芒融合在一起,將身后師弟的驚呼拋之腦后,直沖沈玉霏藏身的窗戶而來。
轟!
客棧的木窗與木門在靈氣的震蕩下,皆化為齏粉,唯獨沈玉霏面前的窗戶紋絲不動。
凜冽氣息眼瞧著就要撞上脆弱的窗框,正因燃燒著憤怒火苗的眼里,忽而閃過一道濃濃的不可置信。
他撞見半張容色傾城的臉。
秋水剪瞳,眉若遠山。
驚鴻一瞥之下,正因已是神魂顛倒,手忙腳亂地抬起另一只手,試圖收住磅礴的劍勢。
沈玉霏見狀,又是粲然一笑。
凡間百花盛放,無一能與他比肩。
正因本就因他容貌而恍惚的心神徹底迷亂。
只見這位方才還怒火中燒的玉清門弟子,忽地目眥欲裂,低吼一聲,瘋了似的在左手凝出一團靈氣,對著自己握劍的右手狠狠地劈砍下去。
竟是徹底被蠱惑了。
“呵。”沈玉霏見狀,無趣地收回視線,不打算在這些廢物身上耽誤時間,身前卻忽然多出一抹高大的黑影。
梵樓沉默著擋在了他的身前,執劍推窗而出。
沈玉霏目光微閃,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他抿唇退后半步,細長手指往前輕飄飄一指:“去把他的儲物袋給我搶回來。”
梵樓離去的身形一頓,略低沉的回答飄進了沈玉霏的耳朵。
“屬下領命。”
繼而握住了劍柄,抽出了那把連黃鶯都瞧不上的破劍。
沈玉霏的目光亦是免不了一凝。
那是他的劍,即便劍身破敗不堪,他也認得出上面殘留的靈氣源于自身。
“你……”在半空中掙扎的正因早已失去理智,見沈玉霏的屋內竟還有旁的男人,登時嫉妒得發狂。
他暗中改了左手發力的力道,擊向握劍的右手時,剛好讓劍芒指向梵樓的心口。
正因眼中紅光大盛。
面上被沈玉霏施了法術的男人,在他眼里,相貌平平,粗鄙不堪,唯獨身形稍有過人之處,隔著粗布衣料,依稀看出肌肉的線條。
……可那又如何?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
“找死!”正因怒吼,視線所及,是被梵樓珍惜地抽出劍鞘的那柄破劍。
被梵樓緊握在掌心里的劍,劍身不住嗡鳴,其上皸裂的紋路愈深,似乎隨時都會化為一片碎玉。
男人卻慎之又慎地用指尖拂其劍刃,喂以自身熱滾滾的血。
“梵樓。”沈玉霏的瞳孔驟然一縮,脫口而出,“你給我——”
“宗主,屬下會替你把他的儲物袋拿回來的。”梵樓卻已經將手指收了回來,一板一眼地挽了個劍花。
他抬起沉沉的眼皮,直迎向了那抹逼至面門的劍芒。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章 010
——你給我滾回來!
沈玉霏的低呵被劍鳴聲攪碎。
玉清一脈,善于使劍。
玉清門內雖非人人都是劍修,但,但凡是用劍的弟子,劍法是一脈相承的超絕。
沈玉霏前世,沒同正因這號人物有過交集。
他只有些許的印象。孟鳴之提起此人時,評價過一句“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