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循聲望過來,目光殷殷。
“師兄。”玉清門內弟子接二連三地彎腰行禮。
孟鳴之的雙腳像是扎了根,遲遲沒有挪動。
長燈真人當他疲累,叮囑了幾句。
孟鳴之恍若未覺,喉結一滾,咽下了滿口的腥甜。
回來了。
孟鳴之咬緊牙關,竭力抑制著心里的狂喜。
沈玉霏……
他回來了嗎??
第4章 004
沈玉霏沒有從梵樓的身上得到想要的回應,百無聊賴地回到了榻前。
“既不說想,那就一直纏著白紗吧。”他自言自語,冷笑著想,梵樓真是不識好歹。
沈玉霏卻不知,跪在法陣前的梵樓,雖膝下溢出鮮血,心里卻冒出了一個又一個幸福的泡泡。
……宗主沒罰我。
梵樓驚奇地發現,沈玉霏只是讓自己跪著,而沒有像往常那般,將冰冷的靈氣灌入經脈,以看他痛不欲生的模樣取樂。
梵樓跪得滿心歡喜。
他伸手偷偷地拂過被沈玉霏挑起的下巴,指尖勾著那一小片被摸過的白紗,心中涌動著病態的嫉妒——嫉妒那片不堪的白紗能得宗主的觸碰。
而沈玉霏的思緒已經轉移到了前世上。
畢竟,梵樓事小,報仇事大。
他細細想來,覺得前世孟鳴之與自己相識,是有意為之。
換句話說,他與孟鳴之經歷的一切,都是玉清門設下的圈套。
沈玉霏動了動纖細的五指,小小的陣法在他的掌心里綻放又衰落,仿佛花開花謝。
長燈真人礙于誓言,無法親自對合歡宗出手,又折騰不死沈玉霏,便只能在旁門左道上下功夫。
虧得還是名門正派呢,行事作風卑劣至極。
堂堂一宗掌門,竟讓自己的寶貝徒弟以“色”誘之,他身為合歡宗的宗主,都甘拜下風。
孟鳴之啊,孟鳴之。
沈玉霏咀嚼著這個名字,恨意如藤蔓瘋長,瞬間包裹住了心房。
修真界誰人不知孟鳴之?
他是長燈真人護得跟個眼珠子似的心肝寶貝,是玉清門內弟子人人敬仰的大師兄。
他天資聰穎,為人和善,世人提起他,就沒有說過一句壞話。
可唯有沈玉霏知道,孟鳴之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誠然,依照俗世的判定標準,他沈玉霏也絕非好人,可利用了他的感情,將他騙入殺陣,背信棄義的孟鳴之,難不成就是好人了嗎?!
沈玉霏不服。
可惜,若說孟鳴之是潔白無瑕的玉石,沈玉霏在世人的眼里,就是那恬不知恥,妄圖玷污玉石清白的臟污。
他的名字和孟鳴之同時提起,都是對孟鳴之莫大的褻瀆。
沈玉霏念及此,懶洋洋地撥弄起懸掛在床榻前的床帳。
白紗飄搖,他想起了與孟鳴之的初遇——
醒骨真人的洞府幻化為秘境,入口隱于凡間。
陽春三月,柳絮紛飛。
沈玉霏尋了家客棧落腳。
秘境現世,無數修士如飛蛾撲火,不顧一切地沖入秘境之門,卻又在穿過境門的剎那,于眾目睽睽之下,化作漫天碎骨,慘然隕落。
大能的洞府所幻化的秘境,沒有那麼好進入。
余下修士冷汗涔涔地冷靜下來,在秘境四周尋覓多日,終尋得一塊刻有“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石碑。
石碑散發著古樸的氣息,應是秘境內掉落之物。
“石碑上記錄的,是進入境門之法。”
——人人心中都有了模糊的猜測。
前世,沈玉霏仗著修為高深,壓根沒管那塊石碑,堂而皇之地踏入了境門。
事后,他搞明白了石碑上刻著的字的意思。
所謂“有情人終成眷屬”,就是說,想進境門的修士,必得同道侶攜手共進。
沈玉霏能毫發無損地過境門,得益于合歡宗秘法《白玉經》。在境門的眼里,他是與道侶雙修過的修士,即便孤身闖入,也不算違背了境門的法則。
后來,他分出心神觀察了幾日,發現境門的要求也沒有那麼苛刻。
但凡一男一女攜手共進境門,就不會被境門視為闖入者。
所以說,想要通過境門,只要尋一位異性修士,二人雙手相握,同步踏入,即能保證自身安全無虞。
沈玉霏就是在這時注意到了孟鳴之。
……也實在是這人太顯眼了些。
進入境門的法子并不難猜,數日之中,就有無數異性修士攜手進入秘境,其中,便有孟鳴之。
孟鳴之進入秘境后,竟不急著尋寶,而是反身走出境門,拉著另一位女修的手,再次踏入了秘境。
沈玉霏:“……”哦豁。
沈玉霏看著孟鳴之前前后后往返無數次,將一眾女修帶入境門,嘆為觀止。
好一個大傻子。
這是他對孟鳴之的第一印象。
但等熟識之后,沈玉霏才聽孟鳴之偶然提起,曾在境門處得了大機緣。
沈玉霏自然要問,什麼是大機緣。
孟鳴之抱劍而立,不答反問:“玉霏,人的天賦,生來既定嗎?”
他不以為然:“自然是生來既定。”
“若我說……有可能改變呢?”
回憶里,孟鳴之的神情,沈玉霏已經記不清了。
他也沒將孟鳴之的話放在心上。
天賦高低,是命中注定,倘若要改,除非尋得傳說中的洗髓之法,方能脫胎換骨。
可那法子早就失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