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他,自然是不配的。
他連心動都不配。
“黃鶯。”百兩金回過頭,不贊同地看了黃鶯一眼,雖沒將鄙夷表現在面上,說出口的話,卻也沒有留半分情面,“他怎麼還在這里?”
梵樓是男寵,沒有資格與四位長老同跪在沈玉霏的腳下。
黃鶯委屈地嘀咕:“是……是宗主……”
她咬著唇,小心地打量不知道在看什麼的沈玉霏,意思不言而喻。
百兩金微微一怔,面色瞬間凝重。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低著頭的梵樓,若有所思,然后收回視線,再不說話了。
倒是沒骨花沒心沒肺地嚷嚷:“不是吧?黃鶯,你糊涂!還不把那個廢物趕走,是想等著宗主罰你嗎?!”
黃鶯進退兩難,見沈玉霏遲遲不發話,干脆眼睛一閉,假裝聽不見沒骨花的叫嚷,盡職盡責地當起了聾子。
沒骨花鬧騰了會兒,見沈玉霏不為所動,眼珠子一轉,也消停了。
落英繽紛,忘憂谷內花香四溢。
沈玉霏剔透的眸子里盛著滿山的紅霞,水光瀲滟。
他頭也不回地抬手,指尖精準地點向最不起眼的角落。
“梵樓。”沈玉霏水潤的眸子一瞇,桃花眼里含了汪意味不明的笑。他問,“你覺得,本座該帶誰去?”?
第3章 003
宛若實質的目光匯聚在梵樓的身上。
猜疑,嫉恨,艷羨……
四位長老加一個劍婢,竟能將如此復雜的情緒瞬息都凝在梵樓的身上。
梵樓如烈火焚身,火舌肆無忌憚地卷上來。
他的皮肉早已化為灰燼,唯獨一身殘破的骨殖,還能任人踐踏。
梵樓卻不覺得痛。
他視線所及,是沈玉霏的指尖。
他知道那手指每月十五,都會化為柔軟的春水。
他也知道那手指微涼,纖塵不染,粉嫩的肉色下藏著一輪小小的月牙。
“你快說話啊!”沒骨花最沒耐心,見臉上蒙著白紗的梵樓癡癡傻傻地盯著宗主瞧,恨不能將手邊的琴砸過去,“說……說帶我去!”
百兩金聞言,“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面上的譏誚毫不掩飾。
她用裹著紅紗的手掩住唇,嬌聲感慨:“帶你去,有什麼用?”
沒骨花不甘示弱地反問:“帶你去,又有何用?”
“我從未想過要去。”百兩金不是沒動過去秘境的心思,但她心思細膩,瞬息分清了利弊,“黃鶯乃是宗主的劍婢,沒有人比她更適合陪宗主去秘境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佛見笑與佛見愁雙雙頷首,雖未開口,但已經表示了對百兩金的支持。
沒骨花氣惱地啐了一聲。
她也知道,黃鶯是眾人之中最適合的人選,但秘境的誘惑太大,她實在是不甘心。
“喂,問你話呢!”沒骨花沒法說服其余幾位長老,干脆猛地揮起衣袖,暗暗在掌中凝聚起一團靈氣,試圖威脅木訥寡言的梵樓,“你覺得宗主該帶誰去?”
赤紅色的衣袖緩緩落下,無形的靈氣化為巴掌,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對著梵樓綁著白紗的臉,呼嘯而去。
百兩金與黃鶯對視一眼,裝作未覺,佛見笑與佛見愁自點頭后,再次默契地閉上了嘴。
梵樓也感受到了掌風,擱在膝前的手指不易察覺地微蜷。
他眸底金色的微光再次綻放,但他指節猛地一隆,生生壓下了深藏在血脈里的悸動。
一片不起眼的花瓣倏地飄起,凌空劃出抹淡粉色的弧線。
沒骨花的掌風逼至梵樓的臉頰時,倏地頓住,繼而詭異地潰散。
那片花瓣柔柔地貼在男人面上覆蓋的白紗上,呼吸間,無聲地炸成了粉末。
沒骨花的瞳孔驟然一縮,抱琴跪地,干脆利落地認錯:“宗主饒命!”
沈玉霏不知何時收回了視線,語調綿軟慵懶:“我在問他。”
說話間,玄袍翻卷如浪,蓬勃的靈氣伺機而動。
他白玉似的手指再次點向了梵樓。
“你覺得,本座該帶誰去?”
梵樓呼吸一滯,微彎的脊背遲疑地挺直。
隔著白紗,沒人能看見他的神情,卻都聽見了他逐漸加粗的喘息。
“宗主……”梵樓閉上雙眼,復又睜開。
金色的符文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那雙深邃的眸子里,只剩下無盡的黑灰。
他知道,自己該回答黃鶯的名字。
黃鶯陪宗主去,天經地義。
她是劍婢,修為又高,比之宗內四大長老,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還是宗主最信任的貼身婢女,多年來,常伴宗主左右。
且黃鶯的名字,是百兩金提出來的。他若再提,不會引來其余長老的嫉恨。
梵樓該回答黃鶯的名字。
可他偏不想回答黃鶯的名字。
梵樓的心破了一條縫,陰暗的嫉妒汩汩而出。
那枚他拼著惹怒沈玉霏也要留下的吻痕,沒能發揮應有的作用,讓他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黃鶯……黃鶯。
難不成,黃鶯連他最后一個靠近沈玉霏的機會,都要奪去嗎?
梵樓不甘心,他被白紗擋住的臉頰上,肌肉神經質地抖動,藏在黑色袖籠中的手也繃起了可怖的青筋,體內靈氣更是隨著攀升的氣息,橫沖直闖,生生刺破了一條又一條脆弱的血管。
梵樓咽下一口血,嘴唇艱澀地蠕動。
“我。”
梵樓咬著牙,在一聲接著一聲的抽氣聲里,沉聲道:“秘境一封,不知幾日才開,宗主……應該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