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六歲那年,莊家村被一場瘟疫席卷, 死了不少人,爹媽也沒能熬過去,他就此成了孤兒,隨著附近的村民一起流浪。
十二歲, 他已經在外流浪六個年頭。練就一身好本領, 又一次,他摸了一個人的錢包,卻被抓了個正著。
他被幾個人死死的壓在地上, 臉挨著泥土, 嘴角和鼻腔里滿滿的血腥味兒,第一次, 他覺得自己可能要活不過去了。
他想,死就死了吧。下輩子他一定投胎個好人家, 叫這些欺辱過他的人都滾過來吃他腳下的泥巴。
“住手!”
一聲輕喝, 炸雷一般的響在他的耳邊。
他那時已經渾渾噩噩,只覺這聲音好聽的很, 直直的鉆入他的耳蝸,照的他心頭雪亮。
那個人果然厲害,三拳兩腳就將把他打得半死的人趕跑了。
他看到一雙潔白的一塵不染的靴子,靴底暗紋著精致的蓮花紋路, 那一瞬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抓住了鞋尖,雪白的娟面被他然的黑黑紅紅。
年輕的聲音不悅道:“你摸我作甚,抬起頭來。”
他迎著烈陽抬起頭,少年有一雙絕頂透徹的眼,淺色的瞳孔像是金色的琥珀,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穿著一襲金邊白衣,朱紅齒白,眉目精致的比他看過的頭牌還要好看千百倍。
他看呆了。
少年皺起眉,怒聲道:“你看我作甚。”
他老實的回答:“好看。”
少年面上閃過一絲薄怒,面龐艷若三月桃花盛開,他哼道:“不許你說本少爺好看!”
這是他昏迷之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那時他想,可惜他要死啦,再也見不到這位少爺了。
真是……好生難過。
他最終還是沒死,據同屋的雜役說,是少爺瞧他可憐將他帶了回來,以后他便是仙源宗下的一個無名的雜役了。
原來小少爺是仙源宗宗主最寵愛的小兒子,姓尹,單名一個郁。他與他之間,猶如白云黑泥,天差地別相隔萬里。
他是泥濘,本該如同世間千萬凡人一般庸庸碌碌的過完此生,經受生老病死。
可眼見過仙門世家,見過更廣闊的世界,他又如何能甘愿只作一個凡人?
不甘的種子一旦種下了,就再也沒有停止生長過。
十八歲那年,他終于等來了機會。
正逢仙門世家百年一舉的仙機大會,他隨著眾多雜役一起以照顧仙門弟子的名義去了。
那是他時隔多年又一次見到尹郁,彼時他高坐在白馬上,鮮衣怒馬,黑發迎著長風飄揚,精致的眉目此時更顯絕倫,好看的猶如天人下凡。
尹郁劍術非凡,幾項比賽下來,他都遙遙領先,自也有不少仙門女弟子對他暗生情愫。
而他,遠遠的站在角落里看著。
不甘忽然又深了許多。
他決定加快行事。
仙源宗這些發展過快,惹得不少門派眼紅,他只要把仙源宗內的路線地圖交給那些人,他就可得到一部基礎的內功心法。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
半年后,七八個小門派趁著仙源宗宗主閉關修煉殺了上來,依著原本的計劃,他是要趁亂去藏經閣摸幾策內功心法自己躲到深山老林里去修煉個幾十年。
待他出來,說不定仙源宗早就化成灰了。
可他沒走,他兜里揣著經書,熟門熟路的摸到尹郁的房間。
他趴在窗棱上,聽屋內的人說:“寧之,你快些走吧,只要命還在,不愁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原來他的字是寧之。
他又聽尹郁道:“我不走!爹爹呢!他肯定能殺掉這些人,我要等爹爹!”
那人頓了頓,聲音似有些哽咽:“宗主他……他走火入魔怕,是快要不行了,宗主最后的命令,就是要屬下來護送少爺安全離開,咱們快走吧!”
尹郁提高音量,他的聲音里包含了不敢置信和顫抖:“不可能!爹爹怎麼會!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
說著抽出寶劍破窗而出,鋒利的劍刃搭在他的喉間,尹郁高聲喝道:“小賊,敢趴在外面偷聽!”
刀光劍影之間,他看到尹郁驚怒的臉,那雙干凈透徹的眸子里溢滿了凄惶和痛楚。
不過一夕之間,他便家破人亡了。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和我走吧,我會護你安全,我們,一起走吧。”
尹郁錯愕的瞧著他,仿佛他瘋了一般。
他卻執著的說:“和我走吧。”
他想做他一直想做卻沒能做到的事情,他可以同他一起修煉,一起游歷,或許余生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
下一秒,尹郁便揮掌打開他,將他打的七八丈遠,他喉頭涌出鮮血,只看見尹郁和無數涌進來的黑衣人纏斗起來,便昏死了過去。
后來,仙源宗還是滅了。
那晚尹郁只用了三成的力道將他震昏了過去,因此他也逃過了一劫。
此后的數年里,他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修得了百家仙門的內功心法,功力一日千里,那幾卷從仙源宗偷來的正門心法,他卻再也沒有打開過。
再后來,他在仙門世家里漸漸地有了聲望,自立了門派。
再后來,他被百家仙門共尊為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