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陸笙全都明白了。
白郁恢復了記憶,卻不是屬于他的記憶,他回到了剛和宴衡修分開的那段時間。
白郁驚疑不定的看著宴陸笙,他額頭上冒出點點汗珠,說是面如金紙也不為過。
比起他,宴陸笙倒更像是生了重病快要死去的那個人,白郁沒有錯過宴陸笙眼里的沉痛。
那種深刻到讓人為之震撼的情緒,讓白郁的心也忍不住跟著顫抖起來。
難道?是他誤會了?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自己這個愚蠢的,可笑的念頭,晏家繼承人的婚事怎麼可能隨意的取消?
白郁顫動的睫毛還是泄露出了他的心緒。
宴陸笙深深地凝視著白郁,他沒有錯過白郁臉上的任何一點變化。
他太過了解這個口是心非的男人,這麼多年他用著高傲來掩藏自己內心的脆弱,用冷漠來偽裝自己。
可笑的是,他還是給了他傷害他的機會。
宴陸笙扯動嘴角,他低著頭,想要竭盡全力的安撫白郁,“別胡說,我……怎麼可能取別人呢?”
白郁瘦弱的胸膛接連起伏數下,他以為自己的心臟不會再因為宴衡修而感到疼痛。
可是現在,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白郁無法否認,他其實從心底希望這宴衡修能為自己取消這場婚禮。
見白郁沒有回應,宴陸笙眸子里難掩失落。他蹲下來,仰視著白郁。
他能看到白郁挺秀的鼻尖,淡色的唇,病痛已經奪走了他太多,即便如此,白郁看上去依然有種驚人的美。
宴陸笙輕輕的親吻起白郁冰冷的指尖,冰涼的藥水讓白郁的手腳冰冷沉重,他無法感知這個輕柔的吻。
可是宴陸笙的神情是那麼的誠摯,那麼的情深,他就連想要抽回手都做不到。
白郁的大腦一片混亂。
宴陸笙笑了笑,他道:“是誰告訴你我要結婚的?”
白郁皺了皺眉,顯然宴陸笙的這個問題讓他回憶起了不愉快的記憶,他冷淡道:“你母親。”
宴陸笙隱藏在袖子里的手捏成拳頭,他又試著問了白郁幾個問題,確定他只是恢復了分開后的那段記憶。
關于之前的記憶,和遇見他的記憶白郁則都忘卻了。
或者說,那些記憶現在只是暫且的沉睡在他的大腦里,不知何時就會全部記起。
到那時,就是他徹底被宣判死刑之時。
鈍刀子割肉都不過如此,他看著自己被切割的血肉模糊,卻還得甘之如飴。
在死神之劍徹底落下之前,他至少還能擁有他。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更在凌晨吧,你們先睡
第七十四章
和宴陸笙的交談耗費心力, 白郁勉力支撐著不讓自己滑落下去。
宴陸笙雙手沉穩的拖住白郁的身體, 他的腰纖細的不堪一握,即使是半個身體都沉在宴陸笙的懷里,也是輕飄飄的, 重量所剩無幾。
宴陸笙的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給揪緊了。
白郁已經沒有力氣掙扎,他順勢躺了下來,雙眼迷茫的看著天花板,癌細胞每分每秒都在吞噬著他的生命。
無力, 高燒, 疼痛,還只是最基本的。白郁不怕死,卻怕在痛苦中一步步的走向死亡。
白郁費力的牽動手指, 他聲音微弱:“別走……”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抓住什麼, 在知道自己得病的最初,他的確想過要隱瞞宴衡修, 讓他回去,回到正軌, 繼續做宴家的大少爺。
其實知道宴衡修結婚的消息的那一刻, 白郁是松了口氣的,這樣至少說明, 就算沒有了他宴衡修也能很好的生活下去。
他和他之間也許就該停留在那個美好的夏季,讓一切在最美妙的時刻戛然而止。
他本該是天上的驕子,不該為了他被打落紅塵碾作泥。
可是隨著病情的加重,即將失去手的恐懼, 一個人承受病痛的折磨和孤獨等待死亡的日子讓他變得脆弱。
他的抱怨,他的冷漠,不過是紙糊的老虎,一碰就破。
陷入半昏迷的白郁比任何時候都需要宴衡修,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會毫無保留的遵從自己的內心。
他一直想念著宴衡修,一直一直。
宴陸笙被沖進來的護士擠到一旁,他看著白郁猶如一個破敗的娃娃被一堆人圍著,不斷的隨著動作起來,落下,起來,落下。
他的生命如同他的愛情,就像是手指間的細沙,無論他握的多緊,都會一一的流逝,最終什麼都不剩。
宴陸笙面無人色,強大如他,卻無法給予所愛之人半分的保護。
他……究竟做了什麼啊。
經過搶救,白郁的情況暫且的穩定下來,事后院長再次找到宴陸笙,苦口婆心的勸說道:“您也看到了,病人的情況實在是拖不得了,病灶就在手腕上,如果還不切除,等到擴散就遲了!”
宴陸笙漆黑的眼瞳看向院長,此刻他更像個沒有靈魂的僵尸,他一字一頓道:“你切了他的手,就等于是要了他的命。”
院長面露難色。
宴陸笙沉默半晌,白郁又多麼的熱愛畫畫,這世上不可能有第二個人比他更明白,沒有了腿,沒有了身體的其他部位,白郁或許有朝一日還能再次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