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尾鷲看著松苓身后垂落的狐尾傻了眼,血將赤滿打成了縷,三兩撮黏在一起,若不是那符篆,此時應當還在淌血。
它飛在松苓四周,上上下下將人打量了一遍,它連翅膀都扇的輕了些許,生怕將松苓吵醒。
“去涂山找長離來。”
白尾鷲聞聲抬頭,只見鳴滄君還是一如往常,只是那眼中滿布的血絲將他的疲累與怒火暴露無遺。
白尾鷲扇了扇翅膀,正想往涂山去,可它才飛起不過一尺距離,就見面前的山倏然塌了頂,山石迸濺,叢林傾倒,激起的塵漫開方圓數百里,那盛著清輝與火光的深洞霎時消失在眼前。白尾鷲左躲右躲,險些被山上滾落的巨石砸成了泥。
唯有淙舟周身落得安寧,他撐起一個不大的結界,隔絕了這地動山搖,給了松苓一份清凈。
天色將明,云霞四籠,塵囂漸落,久違的晴日終于露了臉。
長離沒有來。
白尾鷲也沒回來。
此時距離松苓渡天劫已是半月之久,月圓了又缺,松苓一直迷迷糊糊的,睡時多,醒時少,偶爾醒的稍久些,卻也說不上兩句話。
而淙舟則是寸步不離,那些個來客棧討血的人盡數被他擋在門外,他們想要活命,淙舟不是不知,可松苓若不是失了那些血,也不至于虧虛至此,以至于撐不住這天劫被人擄了去,他心中不是沒有怨氣。
怨眾生,也怨他自己。
這半月來,只要松苓睡下,他便去琢磨那藥方,幸好老天也沒再折騰人,半月下去,這駭人的疫病終是控制住了。
除了琢磨藥方,淙舟又將竹韻送來的幾本書翻了一遍。
“哥哥…”松苓又睡了一覺,今兒個他精神還算好,“倒杯水來可好?”
淙舟擱下書卷,端了杯清茶過去,將松苓扶起來,這茶被他用靈氣溫著,不燙也不涼。松苓渴壞了,接過茶盞一口飲下,他將茶盞擱在床邊矮幾上,拉著淙舟坐在床頭,他翻了個身趴在人膝頭,環著淙舟的腰不動了。
今兒個無風,暖日帶著窗欞的影,將這一室變得暖和起來。
松苓瞧著那桌案,面上摞著的藥方子又高了許多,一旁擱著硯臺,筆山上躺著一支還在淌墨的筆。
“我都不知哥哥還通醫術,”松苓在人腿上蹭了蹭,“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嗎?”
淙舟輕撫松苓的發,這幾日狐貍精神不濟,耳朵都是耷拉著的,他扯過被子給人蓋好,雖說是暖了點,可松苓穿的卻單薄,他道:“皮毛而已,不及長離。”
“長離那是承了鳳凰,”松苓轉了轉脖頸,仰面看向淙舟,“你是沒去過丹穴山,他住的那處石穴里,有一整面墻的醫書,據說都是爺爺當年在神界廢墟里扒出來的,他生來通曉此術,哥哥與他比做什麼?”
他驀地笑了一聲:“還是說哥哥吃醋?”
淙舟聞言一怔,小狐貍這九曲十八彎的心思他有些跟不上:“不吃醋,”他也笑了出來,“這都哪跟哪?”
看來松苓今日精神著實不錯,還有力氣與他說笑。
說起長離,松苓倏然想到那夜自山洞回來時,他隱約聽見淙舟要找長離過來,可這些日子都不曾見到人,松苓只覺是自己當夜太過迷糊。
“你是不是傳音給了長離,讓他過來來著?”他挑眉問道。
“嗯,”撫著頭發的手微微一頓,“我找到你的那夜,你半個人都踏進了鬼門關,我讓白尾鷲去尋長離,除了他,我想不到還有誰能把你拉回來。”
扣在后腦的手細細地打著顫,那夜的情形淙舟實在不愿再憶起,渾身都是血的人和怎麼捂都捂不熱的手都叫他膽寒,后怕如海浪一陣陣襲來。長離不來,他就守在這床前,半步也不敢離開,生怕一轉身或是一眨眼的功夫這人就不見了。
直到那符咒失了效用,松苓醒來,他才稍稍松了口氣。
“別怕,”心悸從后腦傳來,松苓察覺到淙舟的慌亂,他抬手碰了碰淙舟面頰,出聲安慰道,“我說要死在你前面,但也不會這麼前,我要是就這麼沒了,你碰上別的狐貍了怎麼辦?”
手不顫了,淙舟在人后腦輕輕拍了一下:“胡話。”
“哪句?”松苓笑問道。
“哪句都是。”
松苓笑著爬起身,偏身坐在淙舟腿上,淙舟扶著他的腰,極力護著他身后的傷。
“鳴滄君竟還有這幅樣子,”松苓用鼻尖蹭了蹭淙舟鼻尖,“真是難得一見,不虧不虧。”
“被你嚇的,”淙舟捉著那雙唇,那雙褪去冰涼,終于添了溫熱的唇,直至今日他才終于放下心來,“快嚇死了。”
“還不是怪你來得晚。”松苓回吻過去。
淙舟抱著人,想要抱緊些卻也不敢,松苓身后的傷還是要多顧及些:“嗯,”還是熱乎的臉好摸,“怪我,我晚了。”
冬日里不見枯葉飄落,倒也少了幾分蕭條,窗沒關的太嚴,松苓透過窗縫看出去,外面像是落了雪。
“下雪了?”松苓把頭靠在淙舟肩上,眸中帶了光。
“嗯,”淙舟說著松苓的目光向外看去,可惜窗縫被墻沿遮擋,他只能見得一窗的雪光,“昨兒個下了一夜,今晨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