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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酒》第117章

身下涌出了黏膩溫熱的血,蓋住了石臺的冰涼,鎖鏈晃動不休,卻又在下一瞬緩緩止住。越動越疼,松苓疼出了一聲冷汗,寒冬臘月的石洞里本就陰冷,這冷汗一出,更是叫松苓在頃刻間汗毛樹立。

汗與血交融,糊了松苓滿背,他胸腔起伏劇烈,喘一口氣要斷三斷,他并不想哭,淚是疼出來的。

“這不就結束了?”高個道士揚了揚手中的狐尾,勾著唇,挑起了一邊眉毛,“走吧,把結界撤了,咱們趕緊走。”

矮道士已經走出兩三步,那一臺子的血著實將他嚇了一跳,可聽見高個道士這話他又倒了回來。他看向石臺上奄奄一息的狐貍,多了那麼一絲同情:“就就就,就把他放在這里不管了?”

“怎麼你還想守著他?”高個道士像是看見了個傻子,“然后等著鳴滄君來,把你一掌拍去輪回?”

矮道士連連擺手搖頭,忙往洞口走去。他走入了那片黑暗中,驀地停可下來,他回頭看了一眼火光中的松苓,那人身下的血還在淌,氣息已然弱了下去。

他不忍再看,加快了腳步往洞口去。

高個道士摩挲著那條狐尾,雖說尾根上沾了血,可這皮毛依舊油光水滑,他聽聞九尾狐尾可煉利器,可護身消災,來之前又聽了那老皇帝讓帶的話,頓時起了貪念。

“你們九尾狐還真真是一身的寶啊,”他又靠近石臺,頗為好心的抬起同樣沾了塵泥袖子,給松苓拭去了額上的汗,“贈我一條可好?”

松苓抬眸,喘息逐漸急促,破布已被尖牙撕破,他早已泄了一身的勁,只得生生受著那再一次的劇痛。

高個道士掌心似是出了汗,沒能握住那石刀,刀刃磕在石臺上缺了一塊,變得不那麼鋒利。那道士撿起石刀,并不在乎刃上的缺口,他眸光實在貪婪,眼底映出了浴血的狐尾。

“得罪了。”他道。

疼!!

疼的想死!!

想拉著面前這個人一起死!!

熱血再涌,黏膩之上再添黏膩,松苓這次連打顫的力氣都沒了,破碎的吼聲混雜著細密的嗚咽,高個道士取出了他口中的破布,隨手丟在了一旁。

那道士似是又說了些什麼,可松苓聽不清了,他像是被封在了一個罩子里,除了身下的疼,幾乎五感盡失。那晃動的火光像是不存在,深洞中的滴水聲越來越遠,緊握的拳慢慢松開來,指尖微微一動,便能觸及身下那一片溫熱的血。

殷紅干了一層,又覆上引得一層,淌到了石臺邊上,緩緩滴了下來,血總是要粘稠些許,比深洞里的水滴落的要慢上許多。

松苓多想就這樣睡過去算了,可那痛感卻像鉤子似的一只牽著他,叫他睡不了卻也無法清醒。

淙舟下山下錯了方向,一路朝著山陽面而去,他沿著山路一寸一寸行去,恨不能將這山踏平了才好。白尾鷲飛于低空,一雙眸子如琉璃映月,它盤旋在淙舟頭頂,掃視著這片山林。

良久,它驀地停了下來,啼鳴一聲落在一低矮枝丫,隔著蕭蕭樹林,望向他們來時的路。

白尾鷲以生肉為食,對這血腥氣息分外敏感,朔風將遠處的血氣送來,雖然很淡,但是它嗅的出來。

這是狐貍的血。

白尾鷲猛地振動翅膀,嘰喳叫著想要叫淙舟往山陰去。

可它才回過頭來,面前驟然亮起一道白光,那光一瞬而滅,接著一陣山風動蕩,眼前已然沒了淙舟的影子,淙舟站過的地方只留下了一個焦黑的圈。

縮地成寸,淙舟探出去的神識終于尋到了他的松苓。

白尾鷲站在那圈里跳了幾下,又啐了幾口,這縮地成寸啟陣后也就用一次,任憑它啐幾口,那陣也不會再亮起,它還是要自己翻山頭。

它還在那里啐人時,淙舟早已進了那處山洞。借著清輝,可見得洞口處有凌亂的腳步和拖拽的痕跡,再往里走月光灑不進來,眼前逐漸蒙上了一層漆黑。洞里太過潮濕,腳下像是踩著水,越往里走淙舟眸光越冷,握著九思的手緩緩收緊,掌心被劍柄壓除了痕。

這洞當真是深極,當淙舟看見火光時已走了百步有余,越往深處走便愈發的陰冷,寒氣隨著滴水聲逐漸入骨,深洞中的石臺闖入眼眸。

石臺上的人似是沒了呼吸,胸腔看不見起伏,赤紅的衣衫掩蓋了血色,濃稠的血將衣袍黏在了石臺上,淙舟有那麼一瞬竟不敢上前。

鎖鏈上的血咒太過于顯眼,黑紅相伴,襯得那毫無血色的腕更加蒼白,淙舟抓著九思出了半鞘,劍刃劃過指腹,他在那血咒上添了幾筆。下一瞬,鎖鏈震蕩不休,淙舟的怒火再壓不住,他掌心一翻,鎖鏈霎時化成齏粉,靈氣推著塵撞上了石壁,整座山都跟著震蕩起來,山林欲摧,溪流倒灌,八張符篆自淙舟袖中飛出,如箭羽般飛出了山洞,釘在了這座山的八方。

金芒驟顯,自那八方符篆彌散上天際,白尾鷲瞧著夜穹被金芒染的斑駁,不覺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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