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淙舟道，“就如同你今日吃的這兔子，現在你出去或許有人一下就能聞得出，而你過上半日再出去，便是誰也不會知曉你晌午用了什麼，再濃的氣息也是會散的。”

松苓聽得似懂非懂，他曲起一條腿擱在椅子上，下巴擱在膝頭，偏頭看著淙舟，聽得認真。

“而師尊身上那股氣息，倒像是從骨子里散出來的一般，像是兩個人靈氣交織，氣海相容，這絕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成，”淙舟道，“師尊應是在為鳳凰固魂，若是固魂，便離不得人，自然不能放的太遠，那骸骨應當就在竹樓中。”

一番話落，他二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昨夜簡硯背著的兩個青銅鼎，固魂需以固魂香為引，尋一金器輔以血咒，倒是可以事半功倍。

只是為何要一對兒？

千年前因著神魔大戰，神尊曾受重創，那時候都不需青銅鼎，怎的這個時候竟一次尋了兩個鼎？

是鳳凰將神魂將散？還是神尊神力不濟？

松苓雖覺得后者不太可能可他還是多想了一下，手中的兔子霎時變得索然無味，他想不明白，有些頭疼。

而淙舟則一直惦記著那本古籍，記憶太過于久遠，他已然記不得是從哪里翻到的這本古籍，應當是在那竹樓中，淙舟記得那段時日他經常去神尊那里看書，方術，陣法，可謂是他心頭好。

方術…陣法…

淙舟心頭猛然浮了一下，他好像憶起了是哪本書。

第50章 郁州

都說山中歲月長，可松苓實在覺不出什麼，他在崳山晃蕩了十來天，除了頭幾天整日被神尊抓了去，除了練劍挨打就是下棋挨罵之外，在神尊閉關之后，他這日子還是很好過的。

今兒個去山巔賞雪，明兒窩在酒窖中喝個痛快，閑來無事再去山下看看授課的淙舟，實在無趣時就去找竹韻拌拌嘴。

這倆人也不知是何時結下的什麼梁子，只要見了面，吵一架那是必然不會少。

“你個沒情沒愛的臭竹竿子。”松苓正拎著酒壺，大大咧咧的坐在竹韻院里的石桌上，一條腿伸出來，還頗有些擋路。

“你個以色侍人的臭狐貍崽子。”竹韻也不甘示弱，非得罵回去不可，簡硯常年待在竹林，淙舟又是個逗不動的性子，自打松苓來了崳山，他只覺把這半輩子沒說的話都說完了。

松苓聞言斜眼睨人，拿著酒壇去撞竹韻的酒壇，他道：“你怎麼罵人呢？”

竹韻也側目看過來，拿著酒壇回撞回去：“你喝傻了？”他嗤笑一聲，“誰先罵的誰？”

晴日當頭，被竹林割碎了影，松苓垂眸看著地上的石塊，睫毛虛虛的在臉上留下不甚明顯的影，他眨了眨眼，這影便融進了竹影中。

神尊似是不喜鳥鳴，除卻后山，整座崳山上聽不到半聲鳴叫，松苓似乎腦子不太清醒，他不答竹韻的話，只道：“這樣的日子好爽，山巔上有終年可賞的雪，哥哥還養了吃不完的兔子，竹林的竹子隨時可以砍來蒸飯，山下弟子房的伙食也不錯，還有人陪我喝酒，”說著他看向竹韻，笑了一聲，“你知道長離不？就那天在山腳下把我抓走的那個，我每次去找他喝酒，都是我一個人喝，他只會勸我少飲，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我都快背下來了。”

說起長離，松苓咂了咂嘴，像是報復一樣猛灌了一口酒。

竹韻則是倏然消了聲，他腦中浮現的不是那日被抓走的松苓，而是那氣晴日之下，紛紛而落的青羽，他往懷中摸了摸，那根絨毛被他好好收在懷里，青羽很軟，在他指尖上打了個圈，掃得他癢，這股癢意融入血中，被熱血蒸騰，接著劃過心口直沖天靈，將人腦子攪得渾濁不堪。

竹韻猛地抽出手來，奮力搖了搖腦袋，將那股癢意搖了出去，心道自己當真是醉了。

并且醉的不輕。

“當然啦，”松苓還在自語，說一句話，飲一口酒，“最讓人歡喜的還是每日能見到哥哥，你個沒情沒愛的臭竹竿子，跟你說了你不懂。”

說著他向著竹韻舉了舉酒壇，做敬酒狀，接著他都等不及人回，兀自將壇底的剩余盡飲。

竹韻也揚了揚酒壇，仰首飲酒，烈酒傾倒猛烈，順著唇角流了下來，流過下頜，淌過脖頸，一路沒入衣領中。

情愛嘛…竹韻自是不知，他活了這麼多年都沒碰過這個玩意兒，這是什麼稀罕物什嗎？反正竹韻不稀罕。

他難得沒罵回去，只是輕聲笑了笑，腦海中又浮現出了那根青羽，以及那日翱翔在天的青鸞。除了他那只白尾鷲，崳山上少有鳥雀，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景象。

三山明日，綽約仙子，一翦秋水，倒映盈盈。

竹韻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聲音之響嚇走了松苓的醉意，松苓茫然側首，動了動唇，半晌才問出話來：“你喝瘋了嗎？”

竹韻不言，只斜睨了松苓一眼，涂山上的慣會蠱惑人心，狐貍如此，鳥也是這樣，他自鼻腔中冷哼一聲，拍案而起，往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