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死則道不生,無心之心,即為道心,方可大成…”松苓輕聲說著,帶著試探,“無私之心方可開悟,心不純,不真,則生虛妄,私欲盡去,方可成天地心。”
松苓看著淙舟的背影,高山之巔的神君,可否落凡塵?
“從哪兒聽來的這些話?”淙舟不曾回首,他壓低了聲音,以免吵擾到旁人。
走廊上只有他二人清淺的腳步,許是各自揣著心事,這腳步聲亂的很,尤其是松苓,他跟在人身后,如同一學步的稚兒,不知該往何處落腳。
“從長離的那堆書里看到的,”松苓喃喃著,“上面說神都是無情無心的,還說神要是有了私心,那便難已公正。”
淙舟推開房門,手一揮,亮起一室明燭:“我從未想過要成什麼神,”他將松苓按在椅子上,接著蹲在松苓面前,仰頭看著一臉迷茫的小狐貍,“并且如果真如你所言,神有什麼好?”
“可鳴滄君…”
“神君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為著崳山的名號,”淙舟打斷松苓的疑慮,“神乃天生地養,凡人僅憑修煉難見神祇,大成難登,若是非要去情絕愛方可大成,那我修為止步于此,也不是一件壞事。”
松苓怔愣住,呆呆的問了一句:“人人都對修仙長生趨之若鶩,哥哥不想嗎?”
淙舟牽唇一笑,道:“這又是從哪看來的?修仙太難,趨之若鶩者著實不多,半途棄之者倒是如過江之鯽。”
“這樣的嗎?”松苓更愣了,往昔他對凡間的所知所感,或來自于長離的那堆書,或來自長離給他帶回來的話本,如今看來不只話本不能盡信,就連長離的書也得挑著信。
他思忖良久,只覺在他見的為數不多的人里,淙舟屬實與眾不同。
是喜歡的吧。
是吧。
淙舟見人發愣,抬手碰了碰松苓的臉,面頰有些燙,不知是否又是飲酒的過:“為何突然問這個?”
帶著涼意的指尖碰上了熱,松苓霎時回過神來,他下意識的捉住了淙舟的手,側臉過去蹭了蹭。
心如鹿撞。
“哥哥不修無情道,就好說的多了,”松苓笑了,“長離說他有喜歡的人,他會想抱她親她,想帶她回丹穴山,想筑個巢給她。”
松苓有些緊張。
他不是有些緊張,他是非常緊張,緊張到渾身僵硬,握著淙舟的手在慢慢收緊,可又怕把人抓疼,故而奮力控制著力道,直至指尖打顫。尾巴搭在腿邊,有一兩條不斷蹭著淙舟膝頭,時纏時繞。
淙舟察覺了松苓的僵硬,用未被抓住的那只手揉了揉松苓的尾巴尖,他沒有出聲,只聽人接著說。
“我也想…我也想抱你,想親你,”臉更燙了,尾巴尖都燙了,“我還想把你帶回狐貍洞去,我應該是…喜歡你的吧…”
心里像是釀出了一捧蜜糖,甜到發齁,又齁的人心酸。松苓輕聲細語的將話說完,可說完了才猛地想起,若是淙舟回絕了他要怎麼辦。
想想就心酸,從心窩酸到眼眶,只一瞬的功夫眸中就蓄上了淚,眼輕輕一眨,兩顆盈潤的珠子便滑落下來,碎在了手背上。
“怎麼哭了?”淙舟有些無奈又有些慌,他猜到了松苓要說的話,可沒想到松苓會哭。
他抽出手來給人拭淚,可這淚太兇,淙舟根本擦不凈,衣袖都濕得透:“聽話,不哭了。
”
窗外云遮月,清輝消散,只余屋中明燭高燃,那淚里裹著燭光,盡數被淙舟接了去。
“要不我收回吧,”松苓哭的泄了勁,整個人癱在太師椅中,他抬袖擦了擦臉,只覺好生丟人,“剛才的話,哥哥就當沒聽到好了,就算是聽到了,也莫要往心里去。”
不想聽見拒絕,一點都不想。
初涉人世的小狐貍好單純,這幾句話把那泛著酸的蜜糖渡給了淙舟些許,和著淚,讓人心頭一軟。
“不需要收回,”淙舟輕聲哄著人,“我既聽見了,也往心里去了。”
松苓聞言慌的明顯,犬牙咬著下唇,快要咬出血來。
“別咬,”淙舟把那受了折磨的唇救出來,“你都不問問我作何想法,就自顧自的要把話收回,哪有這樣的道理。”
話是笑著說的,可松苓兀自墮入傷感,沒能接住那笑意,他攥著衣袍,掌心微微浸出了汗,尾巴纏人纏的緊,輕輕打著顫。
淙舟見狀,輕嘆一聲,一手輕覆上那只出了汗的手,一手箍著松苓后頸,把那快要嚇死的人拉到眼前。湊近才得見,那下唇果然滲出了點點血珠,淙舟用拇指擦去血珠,仰首吻上唇上的傷口。
松苓更僵了,他連呼吸都停了,他整個人都燒起來了,淙舟吻上來的那一剎,尾巴驟然松開,軟軟的耷在一旁,后頸的手纏上了他的發,在他腦中點起了無數煙花。
燭火微動,他被那煙花炸蒙了。
“莫怕,”淙舟離開了人,舌尖染著血腥,“我不會拒絕你。”
神君終是落下了凡塵,高山之巔的積雪終會融化成水。松苓心中百味陳雜,此時當是欣喜占了上風。
他垂眸看著淙舟,下一瞬卻又偏開了頭,松苓羞赧再生,整個人都要熟了。
“你都,不是,我…”他語無倫次,不知要些說什麼。
淙舟一笑,抬手揉了揉那軟趴趴的耳朵:“飲了酒,又吹了半夜冷風,我去要些熱水,泡個澡,以免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