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活了百余歲的老皇帝,有趣的緊。
天黑透了,燭光微晃,帶起一絲悚然。
“可是尋著了?”松苓說。
小夫人不住得頷首,指尖不自覺地捏緊了帕子,回首看了一眼門外,像是怕被人聽了去。她擰眉思索片刻,還是起身關了門,海風被隔絕門外,燭火霎時停止了跳動,昏黃攏著這一席,只教那面布滿海星的墻更加瘆人。
“尋著了,”小夫人坐回來,“就是這尋著了才叫人害怕,據說那仙人給陛下說了個法子,要他以童男童女鮮血做引,陛下信了,回來就在宮里給那位仙人建了殿,日夜香火供奉,沒過幾天,我們村就遭了殃。”
童男童女鮮血做引,這是仙人能說出的法子?
松苓在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哼,后面的話不說他也猜得到,無非就是那好皇帝聽信讒言,派了人來抓小兒。
圓凳太硬,坐的屁股疼,松苓癱下腰,這才發覺方才坐的太直,腰都酸了。
淙舟的眉頭就沒松開過,他瞧著松苓坐的累,不動聲色的給人揉了揉,面上依舊無異,他看向小夫人,問道:“一國之君,不事朝政,不視疾苦,整日求仙問道,朝臣也不上奏?”
“不是不是,”小夫人連連擺手,“陛下雖說求仙問道,卻也不像是癡迷的樣子,每日早朝從不耽誤,就是偶爾病了也不放下折子。”
不是個昏君,松苓聽著覺得愈發的有趣,他道:“那這位陛下飲了小兒鮮血,竟是身子骨更硬朗了?”
身后的手揉的他舒服,說話的語氣都軟了好些。
“是,”男子接過話頭,“陛下身子硬朗了不少,中秋祭月時我曾在街上遠遠看過一眼,不只是身子骨硬朗,我瞧著陛下面色都紅潤,眸子更是有神。
”
“既如此,一位如此勤政愛民的好皇帝,怎的就放著墨脫城不聞不問?”
松苓一句話問懵了夫婦倆,這種事本就不是他二人所能知曉之事,夫婦倆對視一眼,均搖了搖頭,那男子說道:“隔壁的何大娘,就是今日給我蔥的那位大娘,她無兒無女,幾年前撿了一孤兒回來當成孫子養,大娘靠著織布繡花,祖孫倆本來過得挺好,可就在幾年前,宮里來了人,說是要帶小孩兒去宮里做官,大娘不肯,那些人便硬搶,村里的男人大半都出海去了,那些人帶的都是真家伙啊,村里留了一幫老弱婦孺怎麼打得過。”
小夫人眼圈倏然泛起了紅,抬袖抹了一把眼淚,道:“當日我在,可我實在不敢上前,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人把小孩兒帶走了,何大娘追出去,那些人就拿著棍子把人打回來,大娘斷了一條腿,我們把大娘抬了回來,養了數月,腿是接上了,可人卻瘋了…時好時壞…”
小夫人說著都要哭了,抽抽搭搭說不清話。
松苓指尖輕敲著茶盞,雙眸微垂,盯著某處虛空,逐漸理出一條不太清晰的線,他有一個模糊的念頭,需得去皇宮探上一探。
薄云漸消,朗月落下秋光。
第28章 查探
話問的也差不多了,小夫人將偏房收拾出來,她拿出兩張嶄新的被,應是才曬過的,雖說有些潮,卻也帶著些許暖意。
“哥哥可想到了什麼?”松苓坐在床邊,晃著兩條腿。
“嗯,”淙舟頷首,“與你所想應當出入不大。”
松苓笑出聲來,他拉著淙舟衣袖,一雙眸子離不開人:“哥哥與我心意相通,自是不會有什麼出入,只是此事一旦證實,哥哥可會為難?”
“不會,”淙舟不曾猶豫半分,他輕撫上松苓發頂,道,“世間難正道,必要時大義滅親也未嘗不可。”
聞言松苓卻收了笑意,他看著淙舟,面露心疼,淙舟現下記憶缺失,大義滅親不過就是口頭閑言罷了,若是來日記憶恢復,這句大義滅親可還能如此容易?
松苓抓過淙舟的手,貼在臉上蹭了蹭,他似是極貪戀這溫暖,怎麼蹭都蹭不夠:“若真有那一天,我不會叫哥哥為難,” 他言語輕柔,“哥哥不需臟了手,這弒神的罪名,我來背就好。”
一句話叫淙舟霎時軟下心腸。
弒神,要遭天譴。
淙舟將松苓輕摟在懷里,他的小狐貍將天譴說的如此輕易,心里猛的一疼,不知怎的,氣海竟有一瞬的翻涌。
“何苦動氣?”松苓忙牽過人手腕,渡過一絲靈氣,“你那氣海可輕易動不得,封個山險些要了你的命,在你魂魄徹底歸位前,還是老實點好。”
“嗯。”淙舟應著,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松苓肩頭的發。
不過是一瞬的翻涌,松苓竟也察覺的到,許是靠近了涂山,與九思生出了共鳴,淙舟并未覺得有何不適,只是他的小狐貍太過于緊張他。
怎能不緊張?
松苓緊張了百年。
“等到夜半我就去皇宮里探上一探,哥哥好生休息,待我回來咱們就去涂山。”松苓在人懷里抬起頭,將下巴擱在淙舟小腹。
這個視角看下去,狐貍實在是喜人,可現在卻不當時,兩人心頭都壓著事,一切的柔情蜜意都成了奢望。
“要小心,”淙舟道,“若是察覺任何不妥,不要留戀,趕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