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個心善的孩子,小兒見了竹韻,把提著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倒豆子一樣把話全說了出來。
“被鬼上身?”竹韻腳步稍頓,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明白過來。
這陣名為鎖魂陣,城中人悉數喪命,那這城里可不就剩下了百余亡靈。
他不禁手上失了力道,將小兒握的有些疼。
——
白尾鷲盤旋于天際,隱在云間不露臉。
竹韻將它留下守著淙舟。
“這禿鳥當真是煩人,莫不是夜里也要蹲在窗邊瞧那一夜良宵?”松苓對著天翻了個白眼。
“莫要胡言。”淙舟墊著幾塊圓石,這石頭本來是擺陣所用,他想要縮地千里,直接往大都去,可松苓擔心他身子撐不住,握著他的手說什麼都不松開。
直到淙舟妥協,他才松下一口氣。
“不胡說,”松苓笑著,在人臉上輕啄了一口,接著快步退開,跑向楓林深處化出了原身。
依舊是飛沙走石好大的動靜。
“直接去涂山還是先去大都?”松苓把淙舟卷上后背,尾巴纏著人腰腹不松,他想把人直接帶去涂山,可竹韻那邊有交代,他也全然不能不管。
大都離著涂山不算太遠,若不是那封山結界將涂山隱去了大半,站在大都城墻上,還能看見云霧繚繞的山頭。
此去都是同一條路。
“去大都,”淙舟拍了拍狐貍背毛,“我曾懷疑會不會是有人壓著墨脫的疫病,不叫朝廷知曉,而今走了一遭,這疫病實在駭人,絕不可能壓得住。”
松苓見人坐穩,借著晨光熹微,林中獵戶未醒,后腿猛的一蹬直沖向云霄。
白尾鷲嚇得不輕,它不曾想到松苓竟直直的沖著它來,毛又掉了好些。
墨脫極速向后退去,淙舟總算得見那做死城的全貌,濃黑的霧浸染,與夢中的涂山十分相像。他心頭倏地一頓,總覺不該將竹韻一人留下。
山巒疊嶂不過須臾,雖說遠了些,但松苓一日不曾歇息,好歹的是在晴日西墜前到了大都,再往北行百里,便是坐于闌海邊的涂山。
大都著實繁華,松苓根本找不到可以落腳的地方。
“哥哥,”他立在云間,一臉愁容,“咱們得到闌海去,這地兒摔下去,非得摔沒了不可。”
不只是淙舟,白尾鷲都聽的一愣。
這話什麼意思?
“你要在這天上化形?”淙舟難得驚嘆。
“嗯,”松苓應聲,馱著淙舟去往闌海海岸,“我怕我萬一扶不住你,摔了怎麼辦,百尺高空可不是鬧著玩的。”
嚇死鳥了!
百尺高空摔到水里也不是好受的!
白尾鷲怕摔壞了淙舟會被主子拔毛,直接落在淙舟肩頭。松苓奔至闌海之上,一聲不吭直接化形,嚇得白尾鷲抓著淙舟后襟玩了命地飛,嘶鳴聲響徹了天。
好在松苓還是扶的穩的,七條尾巴把人緊箍在懷里,沒摔死也得給人悶死。
“還是丟海里吧。”淙舟掙脫出來。
松苓正整著衣裳,他實在不喜紅衣,尋思著要不要換上一件。
“什麼?”他沒聽清。
“我說,”淙舟輕嘆,給人把腰帶系好,“若有下次,還是把我丟海里吧。”
松苓聞言一怔,接著撅起了嘴,他道:“我不過是擔心哥哥安危,哥哥怎的如此說我…”
可真委屈,白尾鷲聽的差點炸了毛,恨不得投海自盡。
第26章 漁村
這處海岸離著大都不遠,此時夜色將至,浪潮一個比一個大,漁船皆奔赴岸邊,載著魚,跟著浪起伏飄蕩。
岸邊支著十數個長木架子,曬著漁網,有些漁網破了洞,漏出斜陽。有婦人坐在岸邊補著漁網,連同那些漏出的斜陽,船靠了岸,三兩個婦人向著海岸揮手,船上的二郎笑出了白牙,拖著一網兜嗯魚,也揮著手。
漁村背靠著一片樹林,穿過樹林則是大都的城墻,這晴日快要沉下去,大都怕是已經下了鑰匙。
“趁夜入城還是尋個人家借宿?”松苓瞧著這漁村,著實愜意。
他倏地想到了崳山后山的那處小院,聽竹韻說那里養了一院子的兔子,若是有機會,松苓還是想去看一看。
他不喜歡崳山,可他喜歡那院子。
淙舟本想往大都去,聞言停下腳步,半回過頭,問道:“累嗎?”
松苓怔愣一瞬,笑著搖了搖頭,他上前兩步追上淙舟,輕輕捏住那雪白的寬袖:“我不累,我只是怕哥哥會累,畢竟趕了一天的路,哥哥神魂不穩,還是得多休息。”
淙舟看了看這小漁村,房子不多,也不大,一座座挨得不近,稍微一數就能數得清楚。
這漁村挨著大都,不是個貧窮地方,可這房子卻不像是有客房的樣子,一家一個小院子,東南西北屋不是住了人,就是做了倉庫。
“我無事,”淙舟說道,“不勞煩主人家,你我先進城,入了城再做打算。”
松苓自是沒有異議。
樹林深深,海風漸起,金光旭輝遍布蒼穹,林濤如海浪作響,回首看去,那夕陽就浮在海面上,叫浪花擊碎。
“你們要往都城去嗎?”身后有一道清麗的詢問,聽著不遠,“這離著都城雖說是不遠,可等你們走到也得下鑰了,進不去的。
”
他二人聞聲回身,只見身后立著一姑娘,松苓將人打量一番,姑娘一身粗布衣衫洗的干凈,懷中抱著漁網,漁網拖在沙上留下淺淺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