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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酒》第41章

幾條都沒差,總之不是一只尋常狐貍。小二抖著手上了菜,思忖著要不要報官。

糙茶淡酒,竹韻也喝的起勁,一桌子家常飯菜,讓他吃出了滿漢全席的架勢。此城三面環山,磬安已然迎來了秋,而這里的暑熱像是還沒散了去,一壺酒下肚,更是熱出一身汗來。

他隨手丟了一塊肉,喂窗旁的白尾鷲。

這一行人似乎都不正常,小二夾著餐盤,一步三回首。

午后愈發的熱,既安地勢低洼,被山圍城了一個火爐,狐尾糊在身上如氅衣,冬日是暖,可現下著實不需要。

淙舟拎著松苓后頸皮,將他抓下肩膀。

松苓不愿,那金烏正正的懸在眼前,刺的他眼疼,他瞇著眸子,喉中嗚聲不斷。白尾鷲像是突然起了善心,撲扇著翅膀飛至松苓頭頂,替他遮著赤陽。

長離看著呢!

它才不是發了善心,前些日子長離在他身上下的咒,沉寂了月余,方才突然有了動靜,那青鸞不知是借了誰的眼,瞧不得松苓被如此對待。

要它充傘遮陽,要它扇淙舟兩翅膀。

它哪敢?

他它只敢給狐貍遮陽。

竹韻回頭見白尾鷲一臉狗腿樣,瞇起眸子定睛看去,長離咒下的隱蔽,且他與白尾鷲這些日子也不長待一起,竟沒發現半點異樣氣息,若不是今兒個長離動了咒,他還難發現。

就為了給人遮個陽?

倒是上心,遠在丹穴山還時時守著。竹韻不禁咋舌,不知他那師兄若是知曉會是什麼模樣,他瞥了淙舟一眼,咂了咂嘴,也不去管他的鷲鳥,回了身兀自向北城門去。

翅膀帶起了風,扇的松苓愜意極了,他其實蠻喜歡被淙舟拎著,搖搖晃晃如在秋千上,腦袋放空,一切都不用想,晃兩步就到了地方。

北城上映著烈陽,陰涼都落在城外,那跛子張的住所格外好認,屋子挨著城墻,居于深巷,門口院墻下堆滿了磚瓦,大門鎖著,屋里應當是沒人,門扇上貼著門神,淙舟看著,應當是才貼了不久。

“老張打酒去了,你們來找他做什麼?”隔壁小院走出一老嫗,頭發花白,躲了半個身子在門后,雙目渾濁無焦,卻又似看著他們,應當是半瞎。

老嫗言語帶著小心,她視物不清,只覺這兩人并不尋常。

淙舟將松苓放回肩頭,抬手傾身向老嫗作了一揖:“敢問大娘,張師傅何時回來?”

“不曉得,”老嫗搖頭,渾黃的眼眸一直盯著白影身上的那團紅,“可能喝夠了再回來,也可能打了酒就回來,老張貪杯,每日這個時辰都去打酒,你們來的不巧。”

“他走了多久?”竹韻抬臂接住白尾鷲,立在淙舟身側。

老嫗垂首想了片刻,道:“應當快了,老張今天走的挺早,就是喝也該喝回來了。”

話音才落,就聽得巷口傳來一重一輕的腳步聲,凌亂無章,不需回頭看,就能得知這人醉的不輕。

老嫗看不清,耳力卻是極好,那跛子張才走過巷口,她便抬手往遠處一指,指尖還打著顫:“回來了,這是又喝多了,”說完她又向著淙舟,僅憑著兩團模糊的影,老嫗也覺得淙舟當是好說話的那個,“你們是來談生意的嗎?以前沒見過你們,不過瞧著老張今日這樣,這生意怕是不好談咯。

松苓踩在淙舟肩頭,甩過尾巴,看著那跛子張一步三晃的走進深巷,手里拎著一根紅繩,紅繩上拴著一漆黑酒壺。

跛子張口中說著醉話,跌撞著往墻上撞去,酒壺不斷磕碰,許是年歲有些長,撞到凸起的磚,壺底磕掉了一塊瓷片。他拎起酒壺看了看,接著拔出壺塞,倒出最后一口酒,他暈的厲害,腳步磕磕絆絆,也只飲進半口。

他續著山羊胡,現下早已被酒潤成一縷,不待行至家門,跛子張已然站不住,順著墻滑坐下去。

“今兒個這是喝多啦,”老嫗說著挪了挪步子,似是要進門,卻又停在門檻處,“要不你們晚些時辰再來?老張這個樣子,估計連價錢都說不出來。”

二人皆不答話,竹韻思忖著要不要給跛子張化去酒氣。

日頭正盛,蒸著酒飄了滿巷,松苓輕嗅,發覺這酒與淙舟方才飲的相同,瞬時唔出聲來,合著這人也在那客棧里,同堂共飲,那小二怎的不說?

思及此,他又偏頭貼上淙舟脖頸,沿著那處白嫩一寸寸的嗅,同是飲酒,怎的淙舟就不染酒氣?許是飲得不多?

“怎麼?”淙舟將他按住,狐貍搔的他癢。

松苓跳下肩去,抬爪撥開跛子張的手指,咬斷紅繩,叼過酒壺遞給淙舟。那跛子張神情懨懨,卻也不是毫無知覺,狐貍濕滑的舌舔過指尖,尖牙剮蹭,令他清醒一瞬:“嘿!”他大喝一聲,“哪里來的畜生!”

老嫗像是被這一聲吼嚇了一跳,扶著門框猛的后退,一腳踢上門檻,險些仰身出去。

松苓可聽不得這句畜生,這畜生二字當是說那些不開慧的凡物,他活了這麼多年都沒被人這樣叫過。

跛子張這一聲“畜生”,著實叫他炸了毛。

他擱下酒壺正欲呲牙,淙舟卻倏然俯身將他撈起,將一身炸起的赤毛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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