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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酒》第7章

從這山坳往城中去還要走上好一段路,松苓不想被拎一路,遂將這筆仇暫時吞下,他盤算著先服個軟,待到夜里再將人一口咬死。

他奮力向后揚起頭,蹭了蹭淙舟的腕。耳朵被觸碰,還會輕輕的抖,擾的人癢。瞇起的眸子輕眨,不斷向淙舟討著好。

耳朵撓的腕癢,這眼神看的心癢。

松苓見淙舟眸光微滯,腳步輕頓,他如愿回了那熟悉的臂彎。他埋在肘窩笑了許久,又將那筆仇狠狠地記下,這才打了個滾,翻起肚皮仰面看天。

天穹積云,方才散去的些許又聚了回來,松苓瞧著當是要下雨,這場雨過后秋涼也就該起了。

淙舟行的不疾不徐,前腳才穿過門洞,身后城門便落了鎖。這城稍偏遠些,城門破舊,推起來吱嘎作響,門栓厚重,似是要把那木架砸斷。

夜才漫上穹頂,城中倒也繁華,雖不見高聳樓宇,倒也可見燈火如星漢。

雨如星墜,淅瀝落地。

松苓將尾巴盡數藏進袍袖,甩出一根纏在淙舟臂上,他東奔西跑一整日,早已餓的不行。

狐貍肚子響聲貫耳,震蕩在淙舟手臂。走上街市,喧囂叫賣聲不絕,他將腦袋在淙舟肘彎拔出,抬眸想尋些吃食,他不知淙舟還有幾多銀兩,他只覺餓的發暈。

他正尋著,驀地望見隱在暗夜中的高塔,那塔上似是有人。

松苓瞇起眸子,喉中滾出低吼。

淙舟頭一次聽得松苓發出如此聲音,他順著松苓目光看去,瞧見了那座高塔。

那是崳山在各城設下的塔。

松苓不自覺收緊爪子,爪尖勾著袍袖微微嵌進皮肉。

淙舟吃痛,卻也不曾拍開尖爪,他不知狐貍為何如此,只任憑松苓抓著撓著,抬手輕撫著背毛,以做安撫。

第4章 薄情

松苓既餓又怒,兩個爪子都打著顫,他緊緊盯著高塔,齒間都磨出聲響。直到淙舟過了一個巷子轉了彎,高塔退出視野,松苓才慢慢松了爪子,他抓的太狠,白袍上洇出了血點。

血紅刺目,哪怕是在夜里,也依舊燙人眼眸。松苓的怒氣全化為慌亂,它看著血點,下意識的要伸舌去舔。

“無妨,”淙舟輕撓它頭頂,以化解松苓的慌亂,“脖子上還有你留的血洞,這等要命的位置你都下得去口,再多這幾處也無礙。”

松苓舌尖伸出一半,便被這話逼了回去,它抬眸看向淙舟,眼底再無慌亂。

這人醒后跟轉了性一樣,當真是好不會說話。

松苓想著。

得給狐貍磨爪子了。

淙舟想著。

一人一狐在城中轉了些許時辰,淙舟這才選定一處客棧入宿,松苓瞧著他從懷中摸出那扁薄的錢袋,若不是還能聽得見幾聲銅錢響,松苓幾乎要認為淙舟要拿這破錢袋子付賬。

這客棧著實破舊,窗扇鎖不住,響徹夜風,桌上明燭搖曳,窗紙上月光隨著樹葉輕蕩。松苓趴在桌上等著晚飯,他想小睡一會,等著淙舟給它端雞湯。可這墻擋不住半點聲音,隔壁的交談一字不落的鉆進耳朵里。

一人道:“我剛上街,聽人說明兒有個奇丑無比的姑娘要成親,聽說那姑娘命硬的很,克夫,這是第四嫁啦,前三個倒霉兒郎全死了。”

另一人驚訝道:“這還有人敢娶?”

“敢的哦,”方才那人似是也驚訝的很,“據說是個員外家的兒子,大了那女子十來歲,也不曾娶親,我也不知真不真,聽他們說是這位公子愛那姑娘愛的緊,這一直等著呢。”

“情比金堅啊,”后來那人調笑道,“這不是情比金堅,這是情比命堅啊哈哈哈!”

要狐命了!

誰嫁誰娶干這兩人何事?嚼人舌根還嚼的這樣大聲,牙口應是相當不錯了!

松苓在桌上來回打滾,滾了幾下險些翻下桌去,他想堵住耳朵,奈何爪子不太夠得到,化形又沒有衣裳可穿,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覺身心俱疲。他闔著眼眸,嘴巴微張,四爪攤開,尾巴垂于桌沿。

一只狐變成了一灘狐。

淙舟端著雞湯拾級而上,他腳步很輕,幾近無聲,快步穿過喧囂長廊,只有衣袂緩蕩。房門似乎卡住了,淙舟稍稍用力,門被倏然推開,帶起的風掀開了窗扇,細雨攜風入屋,吹滅了桌上燭。

一室黑暗。

松苓被涼雨一激,又從一灘狐變回一只狐,他不曾起身,只偏了偏頭,神色萎靡的看向房門。

雞湯好香。

狐貍被勾了魂。

“快起,”淙舟合上房門,走上前來抬指戳了戳狐貍的軟腹,“你尾巴太多,礙事。”

以前更多,你也未曾嫌它礙事。

松苓本想發作,可那雞湯還在人手上,他餓的要扁了,整只狐像是被人掐住了命脈。為了雞湯,松苓只得翻起了身,在人看不到的地方翻了個白眼。

淙舟盛出一碗放在他面前,回身關窗的空檔,狐貍已將雞湯盡數舔進腹中,真是餓壞了,骨頭都懶得吐。

甚鮮,這手藝當真是百年不曾變過。

哪怕淙舟并不記得自己。

松苓舔凈了碗,又扶著砂盅往鍋里看去,砂盅口小,他探不進頭險些卡住,只得抬爪撥了撥淙舟的袍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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