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姜急迫的想要看清他,卻越發看不清。
那幾人中,季姜還有一個熟人,是他曾在g城律所上班時的帶教律師,李律師。
他們竟齊齊朝著這邊走來,季姜回頭,看見身后有個停車場,下意識的想要避開,他彎腰矮身鉆入旁邊的停車區,還小心的將衣擺也藏了起來。
“別送了,留步。”這個聲音分外耳熟。
季姜小心探頭看過去,發現是李律師,對方正握著季迦禾的手客氣道:“回頭有空,季律師也可以去我們所里坐坐,那邊也不比韓老弟的浩波所小……”
他正要說下去,卻被另一個漂亮男人截住了話頭,“什麼意思,當著我的面就想挖人?”
那男人故意板起臉,做出嚴肅狀道。
李律師卻甚不在意的道:“我倒是揮起鋤頭賣力挖,奈何韓老弟的地基打得好,我這墻角怎麼挖都挖不動。”
那個被叫韓老弟的人立馬跟著哈哈笑了起來。
李律師接著道:“說起來……季律師跟我真的算是有緣,你有個弟弟是不是叫季姜?”
季姜躲在車后面,驀然聽到自己名字,本就失重了的心臟驟然墜落,指尖戳入掌心,不自覺的攥緊。
“季姜?”先出聲的卻不是季迦禾,而是他身邊的那個男人,他高大俊美,和季迦禾一樣都是人群中閃耀奪目的人物。
“你也認識?”李律師問。
“沒見過,但聽說過可不止一次了。”他也瞇眼笑起來道,“迦禾把他那弟弟都寶貝成什麼樣子了……我哪能不知道。”
“他現在是跟著季律師一起,還是出去單干了?”李律師問,對于這個自己帶了一段日子的徒弟,他多少還是有些關心的,只是后來對方不知去了哪里發展,他也有些年頭沒見過對方,如今見了跟對方有關聯的人,不免想多問幾句。
季迦禾自打聽到季姜這個名字,身形僵直了一瞬,又立馬恢復如常,始終一言不發,直到被身邊李律師提及,才露出一個點到為止的笑。
面對李律師的詢問,季迦禾和他身邊一直替他答話的男人顯得都有些沉默。
“他弟弟前幾年出國了。”又是那個男人替他回答了。
“去國外發展了?”李律師嘆道:“怪不得都沒怎麼碰見過他,說起來這個圈子也不算大。”
季姜聽著他們提及自己,猶自躲在陰影處,驀然生出一種自己像是陰溝里的老鼠一般的心情,他一頭扎進下水道里,抖著被雨水淋濕的毛,藏進屬于自己的世界。
外面的燈紅酒綠和光鮮人群讓他有種怕被暴露的不適感。
仿佛那樣的亮麗帶著可以灼傷人的力量一樣。
是他那可憐的自尊心又在抖抖簌簌。
明明只有不到三米的距離,卻是光和影的關系一樣,帶著永不可重疊的可能。
一群人又寒暄幾句,這次倒是季迦禾先開了口,他說,“李律師,那今天就先到這吧,改天再約。”
他又扭頭看向一側,“老韓,幫我送一下李律師。”
韓霜序挑眉,伸手。
季迦禾將車鑰匙丟給他,韓霜序立馬勾著李律師的肩膀,招呼著后面的助理,笑呵呵道,“老李,走走走,我帶你去看看我前幾天剛收的好東西。”
助理十分有眼色的從韓霜序手里接過鑰匙,先去開車去了。
韓霜序在身后比了一個手勢,季迦禾看著,默契一笑。
而季姜卻遠遠的就被這個笑刺到心底一痛,那兩人間展露出來的親密,讓他從生出一種無端的妒忌來,可這些嫉妒和自卑混在一處,最后被攪拌成了一團像爛泥般的心情。
他想起自己走之前曾經信誓旦旦說過,“季迦禾,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也不會再見你。”
當時的話又多狠絕,如今就有多狼狽。
也許季迦禾不見得會記得他,更不見得會想起他,自己那時未免自作多情了點,也自視甚高了些,總覺得靠這句話就能懲處到了對方內心,實則不然——自己不在,他身邊也會有其他更值得的人。
那一次恰逢周邊小國戰亂,機場和邊境被封鎖管控,季姜沒法返回非洲,行程擱置后又被公司派遣回國內西北某個小鎮上,工作間隙他開始喜歡上了在荒漠上徒步的生活,一天他路過小賣部,買了一包煙,靠著柜臺結賬,忽然瞄見正在播新聞的電視機。
上面是午間三十分,正在播報一只大老虎落馬的消息。
新聞里,季迦禾和那個叫韓霜序的男人并肩坐在旁聽席上。
鏡頭雖快,但已經被季姜的視線捕捉到了。
他呆立原地,連嘴里的煙卷都忘了點。
老板看著穿著破舊的年輕人,有點懷疑他的支付能力,不由敲了敲玻璃面,再一次提醒掃碼的地方。
他這才反應過來,從褲兜里掏出零錢。
老板接過,有些詫異,現在的年輕人堅持用零錢的已經很少了。
而眼前的人卻顯然依然保持著用現金的習慣。
老板目送他出門,看他站在外面從屋檐下地上背上一個大布包,費勁的駝在背上,里面踢里咣啷的響,老板想,怪不得,原來是個收破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