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嘆息道。
“公道啊。”若干年后的今天,季姜站在她的墓碑前,再一次說出這個字眼。
江櫻容站在他身側,憂心忡忡的道,“盛林藝術我知道,它只是明安集團下的一個子公司,我之前跟明安打過交道,從表面上看,公司涉及建筑、娛樂、貨運等等,是個很業務范圍很廣的大公司。不過他們最擅長的還是娛樂影視這塊,投資過不少影視劇和電影,而且,他們一直都沒有上市。”
季姜聽著,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明安有一個藏在背后的實際控制人,叫周馮。二十來年前退伍后,就開始當司機,十來年間服務過很多領導,零幾年突然下海經商,當時搞了幾個空殼娛樂公司,打著很多大導演和制作人的虛假旗號,招了不少剛畢業年輕小姑娘。”
“馮周……”江櫻容沉吟片刻,忽然道:“蘇盞姐以前好像提過這個人!”
“季姜!”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立馬道:“我回去……”
季姜卻搖搖頭,堅決道:“櫻容,別來摻和這件事,就算一點……都不行。”
見江櫻容目光灼灼看著自己,他解釋道:“不是不信你……而是……”
江櫻容很快低下頭,短促的應了一聲,“我懂,我懂。”
兩人從公墓出來,早就暮色四合。
江櫻容中途接了個電話,季姜站在原地等她,她從手機里把資料給人發過去,轉頭叫他,叫了幾聲,他都沒反應,仍低頭在用腳尖踢著石子玩。
“季姜!”她不得不走近,去拽了他一把。
兩人上了車,她開玩笑道:“我發現你現在年紀還沒到,這耳朵啊,反應力啊,都退化的跟老年人一樣了。
”
“……”季姜本在點手機的手一頓,目光里面有重物驟然墜下的影子,面色也跟著變得僵硬起來,半天,他才掩飾般的道:“剛回國,有點不太適應。”
“慢慢來。”江櫻容看著前面的路,并沒有留意到他剛剛那一瞬的面色變化。
“對了,迦禾哥知道你這次回來的事麼?”江櫻容手里打著方向盤,狀似無意般的問。
季姜看著車窗外,手肘支著下巴,許久才回道:“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這話說得跟繞口令似的。
“你也別怪我和蕭婕多舌,主要是你走了這幾年,我們也沒少借著你的名號去求他辦事……之前我們公司好幾個案子都是他幫忙處理的。”江櫻容解釋道:“還有……蕭婕當時單位遇到一個挺可憐的孤寡老人,在工地上摔下去摔斷了腰椎,沒錢打官司,蕭婕去找你哥,你哥忙前忙后,案子贏了,醫藥費也墊了,對他來說這種案子早就不在接案范圍內,可他也親力親為辦了,你哥真沒話說……是個妥妥的好人。”
“……”季姜這回什麼都沒說。
“你去哪。”車子進了市區,江櫻容問。
“隨便把我放哪個路口吧。”季姜道。
“說地方。”江櫻容看了他一眼,翻了個白眼,用一種強硬的語氣直接道。
“科技大道口。”他只好回道。
下車時,江櫻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拍了一下腦門,一把拉住他,道:“等等……別急。”
說完,伸手從后座撈出來幾個紙袋子道:“蕭婕說你這次回來沒帶什麼衣服,又天天在醫院幫忙,也沒時間去買,她托我給你買了幾件當季的,拿著。”
季姜垂眼,看了一眼包裝精美的紙袋子,都是熟悉的logo,沒一件便宜的。
他沒伸手,抬起眼,面無表情道:“我不用。”
說著,伸手推開車門,抬腳就要下去。
江櫻容急了,伸長胳膊,想要跨過副駕拉住他,卻一把抓了個空,只得打開趕緊解了安全帶,追了下去。
“喂!”她急道。
季姜轉身,看著她,道:“我真不用,有得穿。”
“季姜!”江櫻看他又要走,氣道。
“讓她給她對象穿吧。”他隨口道。
“你明明知道她沒有!”江櫻容道。
“那……”他看了一眼她,道:“既然是你挑的,給你對象穿吧。”
“……”江櫻容看他堅持不要,只能換了話題道:“趙一德他們聽說你回來了……約的周末來看看蕭婕,完了大家一起順便吃個飯。”
“他現在在干嘛?”季姜隨口問。
“還是在老單位,不過聽說混得蠻好的,剛升職。”江櫻容道。
“結婚了麼?”他問,說完又迅速一笑,“喔,記起來了……當時他結婚的份子錢我還是問你借的,托你給上得禮。”
“……”江櫻容抿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忽然覺出幾分尷尬。
“我,我就不去了。”他還是笑,“挺多年沒見過了,而且人家結婚生小孩我都沒去,蠻不好意思的。”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
“……”江櫻容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遠,氣得原地跺腳。
一回到車里,她立馬給蕭婕打去電話,開口就道:“他沒要!”
“我給你說過,他現在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這脾氣性格怪到連我都琢磨不透他!”蕭婕在那邊嘆了口氣道。
“咱們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傷到他的自尊了。”江櫻容遲疑道,“他以前什麼都拿得起放得下,從來不在乎這些,上學時候也沒少接濟咱們, 吃吃喝喝從來都算他的,給他偶爾送個什麼,他都得開心得不行。
”
“可現在……我感覺他變得什麼都在乎了,又什麼都不在乎了。”她道。
她通過后視鏡,看著那個沿著人行道慢慢走遠的背影,不知為何心里一酸。